短短二十來步的距離,跑的幾個人肺子都要炸裂了,看到繩子還在的時候,他們差點哭出來,苗然推了一把跟她跑在並齊的胖墩,又把在最後的吉慶叔也推到前面,伸手接過飄到她眼前的長蟲皮,扯着嗓子喊:“你們先上,我輕巧!”
這話平時說沒錯,可是有更瘦小的胖墩在,其實還是有些出入的,不過幾個大男人沒多想,這會兒也不是爭論的時候,吉慶叔託着胖墩上去之後,就被陳強給推上去,他也沒多猶豫,他是個大人,先上去,也能多幫忙拽着繩子一把,一邊晃着繩子往上爬,一邊將哨子含在口中尖銳的吹了起來。
陳強回身,想要拽苗然,這會兒耗子們也是急了,它們既惶恐又不想到嘴的食物跑了,於是本來因爲蛇蛻而讓開的包圍圈又開始蹭蹭縮小,甚至有膽子大些的,開始奔着繩子那邊而去。
“走!”陳強一手幫苗然託着蛇蛻,一手把苗然往繩子那邊拽,那邊耗子似乎成了精似得停頓了一下,吱叫聲更盛,先是一隻大耗子踩着衆多同伴的頭頂,嗖得一下,竟然直接奔着苗然的頭頂飛蹦過來,嚇得苗然頭髮根都炸起來了,差點沒扔了手上的蛇蛻直接掏槍,天知道她連喪屍都不怕,卻偏偏怕這些蛇蟲鼠蟻。
這些老鼠顯然已經成了精,第一次試探過後,後面的就開始飛箭一般接憧而來,好在上面聽了吉慶叔的哨音急急的將兩個人拉了上去,繩子再次放下來,卻已經被旁邊的耗子虎視眈眈。
兩指頭粗的麻繩,用桐油浸了,既能用得長久又能防了蛇蟲鼠蟻,苗然和陳強拽住麻繩的那一刻,已經有耗子撲倒腳面,嚇得她再也繃不住,嗷的一嗓子,把耗子大軍的吱叫聲都給壓了下去,然而這似乎也給了耗子們一個積極進攻的信號,成羣的耗子兵分兩路,一方攻擊他們的腳下,一方由頭頂的繩子上往下掉。
兩個人前有狼後有虎,頂着鼠雨艱難向上,虧得冬天穿得厚,苗然又是怕冷的,不然沒準就跟陳強一樣,頭臉也被抓咬傷了,眼見着上面的耗子開始磕繩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苗然一咬牙,正準備將苗晗給她準備的槍掏出來……
“吱吱吱!”更刺耳卻又區別於耗子的叫聲忽然出現,隨即場內的情況便有了一絲變化。
苗然看不到,可感覺得到,因爲腳下襲來的耗子大軍在逐漸減少減少,並且似乎很慌張的樣子,低頭看看腳下,忽然笑了,一個小小的熟悉的腦袋出現在手電筒昏黃的光圈裡,正仰着頭對她呲牙,圓圓耳朵的豆子眼,小小的黑臉,嘴邊帶着一圈白毛,很萌很可愛的對着苗然微笑。
善有善報!苗然這會兒恨不能抱着大仙親兩口,不過上面的繩子已經越拽越快,她也沒透露過救大仙的事兒,所以這會兒也不好說話,就只回了大仙一個微笑,然後在陳強先一步上去的時候,隨手丟了十幾根火腿腸下去……這是她第一次不這麼謹慎,可她都被大仙救了,怎麼能不回報呢?!
至於爲什麼是火腿腸……自從火腿腸收服大貓小貓和大仙之後,她決定把它當做專門的供奉來給這些小傢伙們!
“呼~可嚇死我了,虧得……黃鼠狼跟耗子是天敵~”苗然終於知道村裡的老爺子們說話說半截憋回去的感受了,在場雖然都是村裡人,可她一直提醒自己要謹慎節律,所以艱難的把“大仙”兩個字嚥下去,差點沒噎着自己。
“真是老天保佑,估計是躲冬的耗子,即便是有存糧,看到你們這些新鮮的,也動了飢心,行了,咱們先回去吧~一會兒三舅爺給你們燒上一根麻雀腿收收驚~”
三舅爺的話把幾個剛剛平復了心跳的人逗笑了,一根麻雀腿頂什麼啊,不過這一笑,胸口的害怕和惶恐也都跟着散了,苗然抹了一把頭上的汗,將風帽又重新系好,心裡生出一股志得意滿來,這次的經歷要是跟師兄說,恐怕會羨慕死他吧?
一行人回了紮營地點,狩獵的隊伍還沒有回來,留守的人倒是先得了好處,在之前那羣小的跟着學習的陷阱裡撿了一隻兔子一隻山雞,已經收拾乾淨下了鍋,正好他們回來,便一人給端了一碗熱湯遞過來。
“哎喲,這什麼?!”端了湯,其中一個就過去想幫着吉慶叔把東西放好,拎起鼓囊囊的袋子,卻發現輕巧的很,禁不住好奇就打開看了一眼,這一眼嚇得差點尿了。
“哈哈哈~我跟你們說……”吉慶叔早就憋着壞了,見到他這副模樣頓時壓在胖墩的肩膀上大笑起來,男人平時就愛吹一吹自己的所見所聞,這回又是生死驚魂的,緩過神來的,吉慶叔一下子就抖起來了,拽過陳強就開始白話,時不時的還懟陳強一把問苗然一句,讓他們配合。
苗然勉強的跟着回了一遍,等說到第二遍的時候,終於忍不住的擺擺手,跑到河邊去吐了一場,她蹲在河邊愣愣的看着水面上模糊不清的面孔,回想着剛纔的經歷,直到陳強過來才驚醒了她,見着陳強捧着水洗臉,連忙阻止了他。
“等下,你臉上有抓傷,別感染了,我給你消消毒~”爲了這次狩獵,苗然準備的不少,就連常備藥品也都改頭換面的分裝在自己隨身的小兜裡,一邊說一邊就往外翻。
陳強“哦”了一聲,擡手摸了摸臉,剛要碰到傷口,就被苗然一巴掌給拍下來了,她用酒精棉將少年不知道是被抓還是被刮的痕跡都消了一遍毒,聽着他忍痛的抽氣聲,忍不住好笑,也只有這會兒,一直表現得很老成的臭小子纔有點少年的模樣。
何建國快步繞過林子的時候,剛好看到這一幕。
陳強雖然也是一張小黑臉,可在一衆村娃子當中,長相卻是數一數二的好看,細長眼高鼻樑,配上一張豐脣,一張容長臉很有幾分關外漢子的氣質,而苗然的長相就不必提了,從小被富貴嬌養的氣質,加上因爲身體孱弱而自帶的風情,都足以讓人軟下心腸憐惜不已。
細心的少女低着頭溫柔的給受傷的少年上着藥,本該入畫的情景,偏偏何建國見了心中生堵,不過也沒多想,只咳嗽一聲,待倆人回過頭看向他,才扯着嘴巴笑着說了一句:“快叫人來幫忙!”
從何建國的表情和語氣,兩個人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急急忙忙的蹦起來,苗然去叫人,陳強則直接奔着何建國的身後去了,沒一會兒紮營的那些人都跟着何建國走了,只留下三舅爺胖墩和苗然三個,她倒是也想去幫忙呢,叫何建國呼嚕了一把腦袋給留下了。
“哼~”苗然一邊哼哼一邊燒着火預備熱水,除卻那些人回來要喝要梳洗,還有些獵物要馬上褪了皮毛收拾好,這樣下山的時候比較好運。
三舅爺吧嗒吧嗒的抽着菸袋笑,還是小孩子呢,轉過頭又哼起了紅燈記,看來今年村裡能過一個肥年咯。
青山村每年狩獵,得的獵物一部分作爲指標上交,一部分會頂了公糧,如果得了大傢伙,那麼生產隊的肥豬就能留下了。
野豬肉是有滋味兒,可是比較柴,趕不上家豬油水大,現在想吃口肉費勁,每家多留些豬板油煉成葷油放着也是好的,饞的時候,挖一勺燉上一鍋的大白菜,足夠全家人開葷了,而且這邊冬天多吃酸菜,燉酸菜沒個油星也不香。
等林中傳來歡笑和狗叫的時候,苗然搭着手開始往那邊眺望,遠遠的就看到一羣人前拽後圍的推着幾個蓋着樹枝的爬犁,等到了眼前,才忍不住張大嘴巴,蓋着荒草枯枝的爬犁上,每一個都躺着一隻黑乎乎的大傢伙,第一的就是一頭將近兩米來高的大熊,這邊人管叫熊瞎子的,黑漆漆的皮毛,胸前帶着一彎白色的月牙,看上去十分的魁梧嚇人。
另外的爬犁上又有着兩頭差不多大小的野豬,以後若干狍子鹿和野雞飛龍之流的,饒是一直沒斷過給自己開小竈的苗然,這會兒也忍不住嚥了咽口水,她喜歡飛龍!
“諾~這個給你~”何建國擦過一把臉,去了血腥,坐在篝火旁邊聽着大家說了一會兒話,看到苗然正圍着熊瞎子轉悠,忍不住可樂,摸了摸兜,走過去擡手對着苗然勾了勾手指頭,待她過來,掏出一個小布口袋遞了過去。
“什麼啊?凍梨?!哪來的?”苗然一臉疑惑的接過來,打開一看,幾個烏了巴漆圓不咕咚的東西,頓時欣喜的笑了出來,東北的凍梨最好吃了,小時候她父母經常會給她凍上一筐放在倉房,等她放假回家慢慢的唆着吃,自打父母去世之後,她便再也沒吃過了。
“謝謝你,何建國。”笑過之後又忍不住鼻酸,苗然輕輕低下頭,將心裡的思念和彷徨都壓下去,只留下一抹感激,感激老天給她金手指,感激老天還讓她能夠以苗然的身份活下去,感激老天讓她遇見何建國這樣的夥伴和青山溝村裡的老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