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建國的表情有些晦澀不明,擡頭仔細的看了一眼那個小青年,轉過頭安撫苗然和同樣被嚇到的張清芳,苗然是惶恐,那麼張清芳就是驚恐了,比起只是憑藉着歷史臆想和猜測着的苗然,來自祖國首都的她纔是真正經歷過大浪潮的人。
只要跟那三個字掛上鉤,就別想有好事兒了!
“哎~你們別在意,他也是實在太氣了……”同桌的一個黑黝黝,看上去年紀稍微大些的姑娘看看何建國,再看看苗然和張清芳,露出一口白牙,替那個小年輕解釋起來。
首批知識青年其實並不算太多,他們這邊算起來也就二十六個而已,其中有兩個跑了,又有兩個意外死了,還有兩個病了,這次來開會的總共有二十個人,分佈在六個生產大隊也就是六個村裡。
青山溝接收了六個知青是這些村子當中最多的,也是最安分的,其他村或多或少的都有些矛盾,要麼是知青懶惰不幹活,要麼是村裡排外,還有就是雙方互掐互斗的,有的知青仗着自己是城裡人,又是國家號召下來的,拿着自己當大爺,而村民們也有恨這些知青下來搶糧食搶工分的。
不管哪裡都做不到一片和諧,何況還有利益紛爭,雙方自然就會起爭端,其中最出名的就要數這個紅旗村了。
紅旗村原本叫盧家村,村民多姓盧,是闖關東時候集體遷來的大族,一代又一代的,漸漸的就演變成了村小人多的地方,本來就有點排外,加上到他們那的幾個知青也都不是老實人,平常就一直嗆嗆,到了發工分,生產隊擺了知青一道,知青們現在都七個不服八個不忿的。
“這也不管管?”同桌的另一個知青問了一嘴,都撂下這樣的話了,早晚要出事兒的,他們還是第一批呢,眼看着第二批第三批的大部隊就要來,往後怎麼辦?
“管不了,誰叫他們年紀小,不像我們高中畢業的還能勉強算個成年勞動力,那個白臉噶幾的過了陽曆年才十六。”黑臉的姑娘搖搖頭,說出的話也讓桌上本來有些氣憤的知青們沉默下來。
這樣小的年紀,又是城裡嬌生慣養長大的獨生子,感覺確實也幹不了什麼重勞力活,可是生產隊長能說出那樣的話,也委實不穩妥。
苗然沒再說話,她是外來人,說是站在歷史巨人的肩膀上,實則啥用都沒有,因爲她站的那個肩膀是塌的,真要是以末世的眼光論現在,她和周邊的人都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我要去趟百貨商店,你們呢?”吃過飯,領着肉和菜,以及幾個人練手偷拿的饅頭和包子,他們六個站在縣委會門口開始商量去處,張清芳要去補充貨源,就問大夥的意見。
苗然自然也是要去的,可是她不想跟大部隊去。
最後兵分兩路,苗然何建國還有路紅要先去郵局,再去收購站,最後去百貨商店。
“同志你好,我想請兩本紅寶書和像章。”有了上次鎮上的經驗,苗然直接先奔着郵局門口的玻璃櫃臺去了,然而這次卻不一樣了。
“你們是哪個村的?是不是這段時間都沒有學習老人家的教導?”櫃檯後面是一個梳着中分頭帶着圓框眼鏡的中年人,身上一襲已經洗白的藍色工裝,胸前別了足有二十幾枚主席像章,有金有銀還有搪瓷的,上下打量着苗然一眼,目光同樣在她的手腕和腳上轉悠了一圈,語氣十分嚴厲的質問着。
“啊?”苗然完全沒有心理準備,所以頓時就被造蒙了,什麼情況?不過很快反應過來,急忙補救。
“是這樣的老同志,我是下鄉的知青,現在是想再請兩本作爲珍藏。”苗然反應過來,連忙順着何建國的話往下接了一句,心裡緊張的都要從胸口蹦出來了。
“幾個小同志對不起,是我莽撞了。”一聽到是知青,這位十分嚴肅古板的服務員表情稍微鬆懈了那麼一點,他每天看報紙瞭解時事,知道現在的知青是響應號召的,都是城裡出來的孩子,對於苗然的衣鮮光亮也有了出處。
隨後又對了幾句名言語句,苗然才成功的買到兩本紅寶書和四個像章,整個過程當中,苗然都提着心,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在腦子裡過了幾遍才說出去,等拿到了東西,連郵票都沒顧上買,匆匆的就走出了郵局,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那邊路紅去幫忙寄了信,猶豫了半響,還是沒捨得將手裡的四塊錢寄出去。
三個人去了縣收購站,靈芝的小姑子秀兒在這邊上班,有熟人,苗然也就沒那麼緊張了,他們來之前也都跟秀兒的爹孃打過招呼,主要是想買兩件舊傢俱什麼的,除卻他們自己帶來的藤木箱子和給孩子上課用的木頭條釘的歪歪扭扭的長凳,知青點真是啥都沒有。
“何大哥!路紅姐,苗然姐!”秀兒端着一盆水從收購站走出來,嘩啦一聲潑出去,一擡頭就看到三個人,頓時驚喜的喊了出來。
她平常住在縣裡工作的大哥大嫂家,只有週末休息纔回家,因爲這段時間天氣冷風雪大,她快一個月沒回去了,這會兒見到熟人都跟親人似得,主要是有人來了,她爹孃絕對不會叫他們空着手來看她的。
秀兒猜的沒錯,何建國身後揹着的一個揹簍就是秀兒的爹孃給帶的。
“我們想找兩件舊傢俱,秀兒你看方便嗎?”收購站本來是兩個人坐班,另一個大姐因爲家裡有老人孩子,時常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大多數都是秀兒一個人在這待着,所以三個人說話也就沒那麼顧忌,直截了當的說了來意。
“這有啥不方便的,你們進去挑吧,出來我登記一下就行,放心吧!我去給你們沖茶水~”秀兒一揮手,衣服心照不宣的模樣給三個人指了路,自己拎着水壺去接水。
縣裡收購站比起鎮上,真是天壤之別,最起碼地方就得趕上鎮上三個大,收購回來的“破爛”都是分門別類放的,本來是一個月一清庫存,好壞物品都會分門別類的被上面拉走處理,不過這寒冬臘月又快過年,上面已經有兩個月沒來了,整個院子都堆得滿滿當當的,有不少大型物品都被雪蓋着。
張清芳去了生活用品那攤,何建國就去了傢俱那邊,苗然則去了書紙這一塊,一邊將看着差不多的古籍書畫往空間裡塞,一邊翻找這一些留空比較多的本子,想給村裡的孩子拿來做作業本,翻着翻着,苗然的動作忽然停了下來,一雙大大的眼睛使勁兒的瞪着一堆草紙。
那是一疊寫滿了毛筆字的廢紙,散亂的揚在一堆,練成一氣兒的不知名字體,苗然認不出幾個來,可其中露出來的一頁上隱約的畫着半條龍身,她看得清清楚楚,然而這卻不是叫苗然最吃驚的地方,讓她震驚的是那條躬身奴背張牙舞爪的龍身前的火焰寶珠,跟她手中倆個神秘圓球幾乎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