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種無時無刻在擺着長輩款,想要教育人的何小姑,苗然決定敬而遠之,嘴炮技能本來就是她的短板,冷暴力倒是可行,但是她頭上還有何家老爺子老太太兩座大山呢。
就算何家老太太跟她爺爺是故交,對她也如親生子女一般對待,可到底沒血緣關係,不管是不是演戲,苗然始終記得當初何盛指責何建國母親那句話:“到底不是親生的。”
以前天高皇帝遠,只把何家人當做背景板就好,現在不一樣了,三節兩壽的不回來不像話,就連週末休息,老人家發話你都不得不回來應景,苗然第一次感受到了壓力。
而恨不能把苗然一直捧在手心的何建國哪裡能看不出來,回去的路上,當着何保國的面,他就直言不諱的告訴她:“不必顧慮,不管是從感情方面出發也好,還是從表面的利益也罷,我們跟爺爺奶奶的感情都不可能太過親近。”
這話的內裡含義就比較深了,苗然琢磨了一路,進了家門,看到輪着巴掌連環抽小貓的大貓才恍然過來。
政治世家如果再鐵板一塊,很容易被人視爲強大的威脅,何家老爺子老太太本來就是功勳,加上這次的不世之功,高位嫡系人馬的不在少數,何家子嗣又佔了中堅力量,想要奪權不太可能,就連之前老夫妻揹負“間諜”之名都沒有動彈分毫,何況是蒸蒸日上的現在,所以只能分化。
新的領導班子上位自然需要扶持新生力量,跟何家心有隔閡,又可以推出來與其他何家人爭權的兄弟倆勢必會被推到臺前。
想通了的苗然不禁咋舌,這對老夫妻真是走一步看三十步。
大概是從那個有威脅的女人和女孩出現的時候,夫妻倆就已經想好了,能平平安安度過這個坎兒就把何家的政權正式交接給長房,一、長子長孫繼承家業名正言順,二、補償長子夫妻的“犧牲”,三、自主“分裂”,瓦解上位人物的威脅感,保正何家權利順利交接。
如果那個坎兒沒過,長子長媳已經脫身而出,到時候一定會找一切機會將行蹤隱秘的何保國何建國帶出去,保住何家的香火,伺機東山再起。
苗然想到苗霈之前的叮囑,搞政治的,喝口水都得多想一會兒,看來她還是不適合,往後還是跟那些搞學術的“書呆子”們混在一起吧。
去過了何家,就該去何建國師父那裡了,在何建國的人生當中,這幾個師父佔據着極其重要的地位,甚至比他的父母更甚。
“大師父好武,把那些拳法書給他,二師父琴棋書畫都喜歡,三師父喜歡寶貝和稀奇古怪的東西,四師父喜歡西洋物件,五師父喜歡……”何建國顯然很興奮,把早就準備好的東西左捋一遍右捋一遍,都包的整整齊齊的,回過頭,看到一臉笑意的妻子不禁有些赧然。
“我就是……就是……哎~”何建國嘆了口氣,師父們真是被嚇怕了,就算大師父曾經一槍挑了鬼子一個營,到最後還是窩居不出,因爲他不想把槍對準自己人,可那些自己人卻不願意放過他們。
“我明白。”近鄉情怯,害怕再見即永別,這種惶恐的心態苗然都懂。
這些年何建國也沒少唸叨師父們,偏偏他們躲得十分厲害,儘管大浪潮過去了,何建國都不敢找人送信回去,心裡一直擔憂着師父們的起居飲食。
他把最可靠的人手留下了,無奈師父們太能躲了,除了定點投放食物會消失,他手下的人根本找不到師父們的痕跡,要不是確切的知道宅子裡有人,他們幾乎以爲是鬧鬼了。
苗然忍着笑聽何建國抱怨,這話她聽了不止一次了,依然覺得很神奇,據說何建國所說那些師父們住在一處大宅子裡,她很難想象在首都着地界還能有空下來的大宅,即便是鬧鬼,人民羣衆的力量依然不可小窺,就算那些紅色小將不去打砸搶,住房緊張的情況下,國家也該派人去探路收房子纔對。
這個疑問在看到高高的紅牆時得到了解答。
“你確定師父們是住在這兒的??”苗然晃了一圈腦袋,不可置信的轉過來認真的看着何建國,他已經停好車正打開後車門準備往下拿東西。
苗然實在不敢相信,這就是他所說的大宅子?!現在竟然還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覺的住在皇宮,哦,故宮嗎?!
“想什麼呢。”已經走到後備箱的何建國後退兩步,手伸進車窗拍了苗然一下,故宮那是隨便能住的地方麼,舒適度它就不高啊,雖然幾個師父行蹤有點像地鼠,事實上他們極會享受。
苗然用眼白翻他,他把車子就停在故宮後門處,她能不多想麼。
何建國身上掛着大包小裹,左右手也是一堆一堆的東西,帶着妻兒穿梭在一人寬的小衚衕裡,說是衚衕,其實就是兩道牆壁之間一米來寬的縫隙,也不知道爲什麼會留出這麼點地方來,自行車想要過去都費勁。
苗然好奇的看着前面長長的一線天,隱隱約約的能看到前面五百米處的灰色牆壁,其他的就再也看不見了,她帶着兩個同樣好奇並且覺得好玩的兒子跟在何建國的身後七拐八拐,期間還從一個院子裡穿堂而過,曲曲折折的走了十來分鐘,才終於在一扇灰不溜秋,幾乎與牆壁合爲一體的小門前停下。
何建國對着苗然跟兩個兒子笑了笑,站在門前開始敲門,明明是一扇不起眼的鐵門,卻叫他敲出了“都來拉米搜”的音律,娘三個都忍不住驚訝的瞪大眼睛,一副看西洋景兒的模樣,惹得何建國的嘴角翹得更高了。
三遍“都來拉米搜”之後,灰色的小鐵門無聲的向裡彈開,苗然這才發現這門竟然有兩指頭厚,門後並不是像苗然想象中的那種荒煙蔓草的破敗,反而是一片奼紫嫣紅的盛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