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天,何保國就領了一對夫妻過來,男的姓許,是個因傷退役的軍人,能打會開車還會木匠活,廢了一條胳膊,卻比普通的正常人還利索,許嫂子家以前是廚師世家,做得一手好菜,可惜這些年缺衣少食的,就沒怎麼展露過手藝,看到廚房裡上下三層的調料罐欣喜的不行,當即就露了一手,把一大家子,包括幾個挑剔的師父都給征服了。
今年高考倉促,報名也倉促,從考試到學校報到也就兩個月的時間,中間還隔了一個春節,這是他們在新家的第一個春節,也是第一個團圓年,何建國兄弟倆卯着勁兒的往家裡置辦東西。
第一天擡回來個冰箱,第二天就辦了個彩電,車也弄了,不過到底沒敢弄進口的小轎車,弄了輛上海牌,順便還給苗然弄了個駕照,何建國自己則分配了一輛嶄新的吉普212,這種吉普幾乎是幹部標配,只有團和縣以上的人物纔能有這麼一輛專車。
看到這個車,苗然不禁就想起了廖軍和苗霈。
苗霈還好,之前打過電話說春節一準回來認門,順便送女兒女婿上學,就是廖軍,自打那年去臥底,到現在音信皆無,張清芳偶爾會念叨,但惦記的時候還真不是特別多,就如苗然之前曾經想過的那樣,張清芳最傻白甜,也最沒心沒肺,不管在什麼情況下都能把日子過得很好,這樣的人其實很適合當軍嫂,因爲不會讓等待變得難熬。
到了臘月二十二那天,苗然家的門前又來了一輛吉普,還是那兩個綠軍裝,又帶了一車的東西,陪着苗霈回來過年,本來着急看兩個外孫的苗霈一進門就跟四師父抱一塊去了,他們竟然認識,早年的時候四師父曾經當過幾天苗霈的數學老師,就連二師父,苗霈都見過,圈子就那麼大,四方八下一溝通,五百年前都是一家人。
有了電視,從一月份開播的《新聞聯播》就成了幾個老人家的固定消遣,也是他們開始融入這個社會的開端。
……
“去哪兒啊,一會兒還得回去吃飯呢。”苗然看看錶,已經快十二點了,家裡馬上就開飯了。
“我們去外面吃。”何建國單手把着方向盤,另一隻手牽住苗然,回來半個多月了,他們還沒單獨相處過,就連晚上也都顧及着剛換了環境不習慣的孩子們,今天終於把孩子們踢出去了,何建國決定好好過一天把二人世界。
“好啊,去哪裡?我這身是不是不太合適啊?”提到吃,苗然的興趣大了那麼一點點,許嫂子做飯是很好吃,但是偶爾也要吃吃外面的情調嘛,等車子停到一座富麗堂皇的旋轉門前,苗然看着“莫斯科餐廳”幾個字有些驚訝,又有些赧然,因爲說是出來買東西,她今天沒怎麼打扮,就穿了一件橘色的毛衣和黑褲子出來了,外面倒是白色的羊絨大衣。
“合適,我媳婦兒什麼時候都好看,別想那麼多,現在普遍都這麼穿,裙子怎麼還得一兩年才能流行起來。”何建國這話剛說完,門口就走出一位穿着乳白色羊毛連身裙的女人來,嚴嚴冬日,她手上搭着大衣,就這樣輕盈的走了出來,直接上了一輛黑色的紅旗轎車,感受到妻子斜睨過來的鄙視目光,何建國忍不住裝傻的把目光挪向別處。
老莫、和平飯店、和大地這三家在首都是出了名的餐廳,主打俄國菜,屬於高檔飯店,有錢有票還得有點身份才能進去,因爲前世對俄國菜不是很感冒,苗然還真沒來過。
飯店裝潢的十分有特色,高高挑起的大廳,奢華的吊燈,穿着制服的服務員,面帶微笑彬彬有禮,跟國營商店那樣恨不能把東西摔你臉上的服務天差地別。
苗然好奇的看了看也就收回了目光,後世比這高級的酒店去得多了,除了一種別人體會不到的年代感,她其實沒什麼其他的想法。
服務生帶着他們到位置上,何建國親自幫她脫了大衣掛好,熟練的點了幾道經典的俄菜,不是不尊重苗然,實在是值得品嚐的就這些。
“我還是十幾歲的時候,陪着奶奶來了幾次,最後奶奶都會叫一份罐燜牛肉帶走,現在想想真是處處是貓膩兒。”何家老爺子最喜歡吃這裡的罐燜牛肉,那會兒何建國是知道但是沒多想。
“爺爺奶奶真厲害。”對於何家老爺子和老太太,苗然是真心佩服,能演那麼多年貌合神離的夫妻還沒弄假成真確實很了不得,要知道感情最禁不起矛盾和疏遠,隨着時間的增加,這些都會讓感情越來越冷,直到結成冰破碎掉。
何建國不可置否的笑了笑,在他看來,傷害妻兒,就算是做戲也不值得推崇。
菜很快上來,苗然挨個嚐了嚐,味道很好,就是太厚重了,讓很久沒有吃過西餐的苗然頗有些不習慣,不過出於這幾年的節儉風格,她也吃了不少,最起碼把肚子囫圇飽了。
吃過飯,兩個人休息了一會兒,聊聊對學校生活的暢想,又說說兩個孩子,這才起身離開,何建國接下來還安排了節目,那就是看電影。
“羅馬尼亞電影又摟又抱,朝鮮電影又哭又笑,阿爾巴尼亞電影莫名其妙,越南電影真槍真炮,中國電影新聞簡報”,這是除了“八個樣板戲被八億人看了八年”之外,苗然印象最深刻的一句話,他們今天要看的就是一場莫名其妙的阿爾巴尼亞電影《寧死不屈》。
何建國倒是想帶妻子去看個有情調點的故事,可惜……沒有。
這幾年青山溝也曾經有電影放映過,主要還是革命戰爭片,《平原游擊隊》《地道戰》《小兵張嘎》等等,不止現在,就連前世苗然都看過無數遍,唯一沒看過的朝鮮片《賣花姑娘》也在青山溝看了兩遍,這部《寧死不屈》她還真是頭一回看,在這會兒能看到幾張外國面孔都少,何況是外國人演的電影,就算是戰爭片,苗然依舊看得津津有味,到最後米拉和阿費爾蒂達英勇就義的時候,她還沒忍住哭了。
等到夕陽西下,二人才滿足而歸,車子開到家門口,就聽見中氣十足的一聲叫喚:“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