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朝出了個大新聞,向來硬氣無比,從來不曾低過頭的崇禎皇帝下罪己詔啦!
哪怕是建奴圍城之時宰了自己的小舅子,哪怕是在草原上築了京觀十餘座,哪怕是殺了自己的親叔叔福王朱常洵,哪怕是後來陝西大旱後把陝西一衆官員殺的人頭滾滾,崇禎皇帝都沒有下過罪己詔,其強硬程度,由此可見一斑。
然而就在今天,爲了殺鯨取肉以飽食天下百姓,硬氣無比的崇禎皇帝竟然下了罪己詔,而且明發天下?
“殺鯨取肉,雖有幹天和,然爲天下百姓飽腹計,實不得已而爲之。
朕躬有罪,無以萬方!萬方有罪,罪在朕躬!朕自當齋戒三日,靜思己過,若上天見罪,其惟朕一人耳!”
雖然說不知道齋戒三日跟殺鯨取肉有什麼關係,但是隨着這道罪己詔明發天下,大明朝原本因爲崇禎皇帝不斷殺人而導致有些不穩的人心,或者說某些人的人心,便徹底的安定了下來。
不安定下來也不行,一道罪己詔明發天下的威力,實在是太大了。
當年大漢的孝武皇帝折騰的夠厲害吧,一次次的出征不說是把民間折騰的民不聊生,也是相差不遠了。
可是一道輪臺罪己詔下來,不照樣是一代明君?大漢朝的百姓又有誰埋怨過孝武皇帝了?
更別說崇禎皇帝是爲了讓天下的百姓能吃飽肚子,能有肉吃才下的罪己詔了。
先前的永不加賦詔和這次的殺鯨取肉罪己詔兩道詔書結合在一起,所起到的化學反應,是大明朝任何人都想不到的。
原本以爲皇帝下罪己詔是好事兒的某些人,還有某些官員其實是很不開心的。
但是不開心也只能忍着。
理論上來說,皇帝下罪己詔不正是說明皇帝犯錯了麼?沒犯錯你下什麼罪己詔啊?
可是民間的反應太出乎意料了些。
沒有百姓去議論批評崇禎皇帝怎麼怎麼樣,是不是犯了什麼錯了才下的罪己詔。
半文不白的詔書很容易理解,崇禎皇帝爲了讓百姓們能吃飽肚子,能有肉吃,所以命人去捕殺鯨,若是上天生氣了,也只要懲罰崇禎皇帝一人就好。
所以民間百姓之中,已經有人自發的給崇禎皇帝供起了長生牌位。
像這些連三清都不供,哪怕是玉皇大帝和自己家祖宗都僅僅是逢年過節的時候纔會供一供的百姓,如今都給崇禎皇帝立了長生牌位,誰要是在他們之間搞事情,鼓動他們去造反,那纔是真正的作死。
百姓的思維其實很簡單。
皇帝是不是每天都用金鋤頭鋤地不重要,皇后是不是每天烙蔥油餅也不重要。
至於皇帝殺了哪個大臣啦,又弄進宮多少漂亮女子啦,其實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皇帝記得自己這些百姓是不是沒有飯吃,是不是沒有肉吃。
一個爲了讓百姓減輕負擔而能夠下詔永不加賦的皇帝,一個爲了讓百姓能吃上肉而下罪己詔的皇帝,那就一定是一個好皇帝。
誰敢造這種皇帝的反,那不就是和自己家的飯碗過不去?
大明朝的百姓們表示這不能忍,誰敢造反就摁死誰,絕對不能慣毛病。
民間的反應對於崇禎皇帝來說是個意外之喜。
雖然一開始就是打算着收買民心才下了這麼一道朕己詔,但是卻沒有想到民間會給自己立起了長生牌位。
民間百姓立長生牌位意味着什麼?
說的直白一些,就是意味着這些百姓在用自己的方式表達想要這個皇帝長生不老,永遠統治下去。
還有比這更真誠的祝福沒?
反正崇禎皇帝抓破了腦袋也沒有想出來還有什麼樣兒的祝福是比這更美好的了。
最起碼不用擔心民間再出現造反的情況了——除了某些腦殘官員再作死到逼的百姓活不下去。
所以崇禎皇帝又把目光投向了陝西。
陝西雖然亂子快平了,但是在崇禎皇帝的記憶裡,這場乾旱可不止旱了一年的。
而現在快遞李小哥又他孃的人間蒸發了!
今年倒是先安穩了。可是到了秋收之時發現還是一個鳥樣兒怎麼辦?
萬一陝西的百姓再反了,難道就真的指着洪承疇去大殺特殺一通,靠着人爲減丁來解決問題?
那崇禎皇帝覺得自己穿越過來還有個屁的意義!減丁也是減外族的,減大明的丁算個毛的本事?
崇禎皇帝一旦有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想法,大明朝堂上下的官員們都得跟着折騰,這都快成了慣例了。
而經常折騰下來,連大明朝堂的官員們都已經習慣了。
而且自從崇禎元年陝西大旱開始,崇禎皇帝就已經命工部整理山陝之地需要疏通的河道、橋樑等資料準備開始修整一番。
雖然由於之前陝西的民亂未平,所以一直拖到了現在,但是現在陝西的亂子基本上已經差不多要完全平息了,再拖可就說不過去了。
而崇禎皇帝的想法也很簡單,這時候不是扯什麼慢慢來,講究個政治妥協的時候。
現在就是大刀闊斧,大幹快乾努力乾的時候——不借着民心向着自己的時候搞事情,難道等着那些混賬官員們把百姓逼反了之後再搞?
那樣兒的話不還是得往樹上掛麼?
所以在大朝會的時候,崇禎皇帝又選擇了開始折騰。
看着陛階之下的文武百官,崇禎皇帝曲指敲了敲龍椅扶手,開口道:“朕此前命工部整理山陝之地的的河道橋樑資料,現在如何了?”
薛鳳翔出班躬身道:“啓奏陛下,山西、陝西河道資料已然整理完畢,大明其餘諸省資料尚在整理之中,仍需三月之期方可完成。”
崇禎皇帝嗯了一聲,倒也沒說什麼。
現在整理資料,只能一點點兒的去查驗,不像後世一般,京城之中不管是致個電還是了個伊妹兒,分分鐘就能搞定。
再不濟還有衛星雲圖可以慢慢翻。
大明不成啊。大明一沒有衛星,二沒有電話電子郵件甚麼的,只能依靠工部的人一點點兒的雲查對校驗,想快也快不起來。
如果說三月之後整個大明的河道橋樑數據都能整理出來,這速度已經算是快的了。
想了想,崇禎皇帝便開口道:“陝西災民已定泰半,雖然如今已經開始了春耕,但是正如朕此前所說,防患於未然,大明諸省河道橋樑都需要疏通,尤其是黃河與長江。”
溫體仁一聽崇禎皇帝的說法心中就暗道一聲壞了。
崇禎皇帝這位爺跟別的皇帝不一樣,這位喜歡拍腦門子,什麼事兒想一出是一出,說幹就幹不耽誤。
如果說要修整天下的河道橋樑,這是好事兒。
但是這位爺一拍腦門子的結果,很可能就是全天下一起幹,一起修整。
尤其是還提到了黃河長江。
這兩個哪個是好弄的了?幾千年來也沒有誰說把這兩條大河給徹底擺弄明白的。
而上一個喜歡全國上下都折騰的皇帝叫楊廣。
如果楊廣那位爺不是動不動就來個大工程什麼的折騰一翻,再三徵高麗,後邊兒有沒有大唐什麼事兒還真就不好說。
如今這位爺也跟楊廣楊皇帝一般喜歡折騰,到時候再折騰出亂子來又如何是好?
只是溫體仁擔心的事兒並沒有發生。
崇禎皇帝接着道:“朕有意命天下各郡縣在農閒之時組織百姓疏理河道,修繕橋樑道路,不知諸位愛卿以爲如何?”
溫體仁斟酌一番後躬身道:“啓奏陛下,若是在農閒之時組織百姓疏理河道倒是沒什麼,只是徵發徭役不應太過,否則陛下一片愛民之心倒成了擾民這舉,反而不美。”
崇禎皇帝卻是擺了擺手笑道:“朕何嘗說過要徵發徭役民夫了?
百姓們的職責是種好地,就像朕的職責是當好皇帝,卿等的職責是輔佐好朕。
疏通河道橋樑已經不是百姓職責之內的事,因此,朕是要給錢的。
戶部還要整理一份資料,各地的物價,工價,朕會派錦衣衛調取他們的相關檔案以協助戶部。
各地百姓可以參與,凡是參與了的就要發工錢,不參與的就沒有工錢,多簡單點事兒?
先從陝西、山西開始來,剩下諸省先組織着,慢慢來嘛。”
溫體仁想了想,這倒是也行。
反正只要給百姓錢,而且還可以讓百姓自己選擇幹不幹,這樣兒就不存在擾民的狀況了。
至於說有沒有百姓不願意雲幹,或者光拿錢不幹活的,這個倒是不用擔心。
有錢拿還不願意乾的純屬傻子和懶蛋,這樣兒的不用去管他們。
至於說想着光拿錢不幹活的,大明律也不是擺設不是?
溫體仁正想高讚一聲陛下英明,卻聽着崇禎皇帝又開口道:“還有,那些比較危險的活計,比如需要開山一類的,就不要組織大明的百姓去幹了。
如今毛文龍在東江那邊乾的不錯,抓了不少的建奴,讓他們去幹吧,反正死了也不用心疼。”
……
溫體仁和其他的朝臣們此時已經是滿臉黑線了。
雖然說您老人家不把外族當人這事兒全朝堂上下都心知肚明,但是您這麼直接說出來真的好嗎?
要知道,朝堂之上有史官,哪怕是後宮之中也一樣有人做記錄的啊。
到時候您老人家大行了,後世一看起居注,好嘛,滿大明朝堂上下都是這麼些玩意?都是些不把外族人當人的傢伙?
您老人家不要臉,咱們這些讀書人還要呢!
溫體仁躬身道:“陛下慎言,史書之上黑紙白字,千百年後豈不有礙陛下聖譽?”
崇禎皇帝卻是冷笑道:“先有五胡亂華,後有僞元南侵,多少先賢心血毀於一旦,多少百姓遭了災?誰把漢人當人看?兩腳羊的幫事你們忘了?
朕沒忘!
風水輪流轉,現在輪到大明把他們當成兩腳牛來使喚,這本來就是天道循環,報應不爽之意。
史書怎麼寫,朕又看不見,不去管他。至於士林之中,要是誰同情這些人,就跟他們一樣的待遇就是了。
還有滿朝的文武百官,把你們的屁股都擺正了位置!大明的百姓纔是交了賦稅供養你們的人,不是那些蠻夷。”
很好,這很崇禎皇帝。敢於在城頭上暴粗口跟黃臺吉對罵的崇禎皇帝如今說出來屁股兩個字,滿朝文武竟然沒有一個覺得意外的。
崇禎皇帝又接着道:“朕以爲,天地之間是有杆稱的,不過,這稱砣麼,唯有天下百姓方可當之,卿等是定盤星,朕也不過是那根稱杆子,挑着這江山罷了。
朕好朕壞,朕明朕昏,百姓自然會給朕一個公道,至於史書怎麼寫,隨他去罷。”
溫體仁和滿朝文武都被崇禎皇帝這種不要臉的大無畏精神給深深的折服了——從來沒有哪個皇帝這般赤裸裸的說出這種不要臉的話來,更沒有哪個皇帝如此的不在意自己的名聲。
就連被稱爲千古一帝的天可汗李世民,都想知道自己在史書之上是好是壞。
爲此,李二特意找來記載起居注的顏師古說:“朕一字不增一字不減,不臧否,不菲薄,只想看看往日言行,明識己身,懲前毖後不使政務再有疏漏之處。”
但是這並沒有什麼卵用。
哪怕是李二把顏師古捆起來後拿着刀子嚇唬也沒能看到。
連李二這種殺兄宰弟且爲樂的皇帝都在乎自己的名聲,偏偏是龍椅上的這位爺是一點兒不在乎。
崇禎皇帝接下來的話更是讓溫體仁等一衆朝臣目瞪口呆:“中軍都督府給毛文龍下令,着他於遼東之地再多抓些蠻夷過來。
還有福建水師的鄭芝龍處,一併有命令過去。但凡沒有我大明戶籍的,都按照無戶之人處理,尤其是倭奴,最爲上等。
告訴他們,抓來一個給五兩銀子的賞錢,儘管抓,朕有的是銀子給他們。
但是讓他們小心點兒,如果敢拿大明的百姓冒功,朕要他們的腦袋。着錦衣衛暗中監督。”
果然,這纔是那個熟悉的皇帝,正從寧德長公主滿了百天之後那個修身養性的皇帝只是假象,唯有眼前的這個纔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