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
剛纔還耀武揚威,誓要將那“逆王”噴死的言官們,如今鴉雀無聲。
合着市舶司的奏摺,將朝堂直接變成了圖書館。
反觀與寧王相近的官員們,一個個面露喜色,不屑地眼神,看向湯友恭的臉上,猶如刀割。
都察院一向想要做出點成績,可洪武這一朝的官員,實在是太過難噴。
詹徽,藍玉這等文武之首,豈能輕易噴?
萬一得罪了太子爺,以後他繼位了,萬一撤銷了都察院怎麼辦?
至於徐輝祖,李景隆等人,那不僅是當朝國公,還都是皇上的實在親戚。
兩人父親可謂是明初權臣,更不能輕易口誅筆伐。
至於三大塞王,他們在朝中可都是有老熟人。
都察院可沒少收這些王爺給的好處,畢竟像朱樉、朱棡這樣,敢在封地爲非作歹的塞王可要注意名聲。
若不是御史前去巡查,暗中將摺子遞給了朝廷。
恐怕老朱還不知道,這兩塞王將封地鬧了個雞飛狗跳。
湯友恭可謂是觀察許久,發現寧王纔是最適合他們開噴的目標。
論地位,皇上的十七子,風頭正盛,剛剛鳳陽演武奪魁。
論資歷,去年才進入朝廷聽政,也沒有盤根錯節的關係。
論名聲,那可真是文人嫌棄,武將唾罵,此時不噴,更待何時?
何況此人竟然敢妖言惑衆,蠱惑皇上開什麼官商,重啓市舶司?
這就是送到嘴邊的肥肉啊!
誰知市舶司的奏摺送上,皇上沒有龍顏大怒,反而大悅,直呼真香!
“老十七重啓市舶司有功!”
洪武大帝蓋棺定論,隨即虎目微睜,看向臺下言官,那意思再明顯不過,你們還敢噴功臣不成?
湯友恭硬着頭皮,一步跨出,“啓稟皇上,微臣並不反對經商,只是這等風氣,容易動搖國本!”
可惜,都御史帶頭開口,朝臣們卻都閉上了嘴。
五千兩,跑上一圈,直接翻了五倍有餘!
哪怕是對朱權一向有意見的常茂,都忍不住想要交好朱權,讓寧王帶着他們賺錢。
一羣貪圖小利之人!
湯友恭心中暗罵,卻看到老朱把玩着手中奏摺。
皇帝心平氣和,就是不開口,卻帶給了湯友恭莫大的壓力。
他已經躬着身子已久,皇上不開口,他也不敢站直身體,唯有咬着牙堅持。
“湯愛卿,你能讓咱的國庫充盈,咱便撤了市舶司,懲罰老十七!”
老朱起身,緩步走向湯友恭。
洪武大帝的每一步,猶如下山猛虎,哪怕已經老邁,卻依舊帶給湯友恭莫大的壓力。
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滴落,一向噴人不倦的都察院,何曾這般狼狽過?
啪!
奏摺抽打在湯友恭的臉上,將這位都御史打得猝不及防。
“回去給朕抄上一百遍!”
“謝……謝主隆恩!”
也就是老朱今天看到了市舶司的成果,心情頗好,纔沒有要了湯友恭的狗命。
否則真以爲,洪武大帝會放過這些怒噴兒子的言官?
對於老朱而言,重啓市舶司也是一步險棋。
農爲本,是中原歷代王朝定下的規矩。
洪武大帝更清楚農業之於中原的重要性,可農業只能果腹,卻並不能充盈國庫。
龐大的軍費,就像一座大山,壓在大明的肩膀之上。
若能夠解決軍費問題,便是我強敵弱的局面,打垮了韃靼、瓦剌,最後收益的還是百姓。
何況如今做生意的只是官商,並沒有涉及到民間層面。
好在朱權的想法非常成功,這還是賤賣扶桑帶回來的屏風,扇子等物件。
畢竟鳳陽赦免的那些富戶,也清楚第一次跑商的重要性。
“沒什麼事就退朝吧!”
“湯愛卿,別忘了明日交給朕,你那一百遍的摺子!”
湯友恭身體顫抖,他已經看到同僚們暗中的嘲笑。
“臣,遵旨……”
朱權則輕舒一口氣,看到父皇沒有要留他的意思,自然秉承着早下班早休息的原則。
大明的早朝,可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
誰知朱權剛走出奉天殿,就聽到數個熟悉的聲音。
“寧王殿下且慢!微臣早就想與殿下把酒言歡,不知殿下可否賞臉,去府上一座?”
定睛一看,正是臉上橫肉亂竄的常茂,這位之前在鳳陽演武,可是巴不得朱權被淘汰。
“殿下!微臣耿炳文,早就聽說您用兵如神!咱們去我府上,一起研習兵法?”
被譽爲“大明之盾”的耿炳文,更是興奮地搓手手,殊不知朱權提出練兵法時,他也是守舊排外的武將之一。
“殿下!咱們可是老熟人,您還是去我府上一敘!”
李景隆舔着臉,親密地攙扶着朱權,生怕對方磕碰到,畢竟這位寧王殿下,可是大明財神爺啊!
朱權嘴角冷笑,他豈能不知道這些人心中所想?
看到了官商有利可圖,若是利用市舶司,替他們承載貨物,在外買賣,獲得的利潤可是不菲!
可轉念一想,勳貴們搭載的貨物越多,豈不是國庫的收入越少?
這些勳貴,面對發財的機會,可不願意輕易放過。
好在徐輝祖、藍玉等人,並沒有前來搭話,他們是純粹的武將。
朱權笑道:“諸位,有什麼話直說便是。本王輩分最小,舉手之勞的事情,自然不會推脫。”
常茂聞言大喜,“我就說過殿下乃聰慧之人,絕不會拒絕我等!”
“我等家中也有一些稀罕物!若是殿下能夠幫忙賣出去,我們便分給您一成利潤,你看如何?”
耿炳文笑着點了點頭:“不錯!這可是殿下結交人脈的好機會!”
李景隆心中激動,誰會跟銀子過不去?
三位朝中勳貴,都在等着朱權的回答。
殊不知,錦衣衛的眼線,也在盯向他們的一舉一動。
“本王,一向喜歡獨來獨往。”
“至於朝中人脈,大家同朝爲官,早已有了同僚之誼。”
“官商只爲充盈國庫,諸位若是覺得俸祿不夠,大可向父皇稟報!”
朱權負手而立,隨即直接離去,“本王還要回去補覺,失陪了!”
寧王赫然離去,留下三位勳貴咬牙切齒。
“不識擡舉的逆王!”
“我等有意交好,他卻推三阻四,當真是囂張跋扈!”
“呵呵!我早就說過,寧王跟咱們並不是一類人!”
武英殿。
老朱看了錦衣衛的彙報,隨不清楚三人對朱權說了什麼,不過知道幾人不歡而散。
“標兒,看到了麼?這就是人性!”
朱元璋虎目微睜,雙眸充滿了怒氣,“官商,不可糜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