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英殿。
深夜被召見,朱標與朱權,還以爲父皇有什麼要緊事。
卻看到幾盤佐酒小菜,醃製蘭花豆,加上一盤雞爪,以及醃肉,便是洪武大帝最喜歡的下酒菜。
“父皇!兒臣還以爲是何事!”
朱標語氣中有些責備和關切,“御醫說過,您要少飲酒,不過吃這些醃製之物!”
老朱一雙虎目瞪得溜圓,不悅道:“凌丫頭!咱的兒媳上次給咱號脈說了,酒要適量喝,能夠活血助眠!你是太子不假,可你不是醫者!”
朱權這才發現不對,凌月奴爲何能找上大寧,原來是父兄從中作梗。
“您讓十七弟評評理!自從弟媳婦說過那句適量飲酒後,您那天晚膳不喝上幾杯?”
眼看被長子揭穿醜事,老朱當即改口道:“今日不一樣!咱爲老十七回來高興,也爲老二犯事難過!喝上一杯,沒問題吧?”
普天之下,莫非王臣,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朱標哪裡敢說不?
“父皇說的是。”
“哈哈哈!來來來,咱給標兒倒上酒!老十七,趕緊把杯拿過來!”
老朱就像一個“教唆”兒子貪杯的父親,這一刻他終於能和兩個兒子把酒言歡,將天下事放在一旁。
“好喝!”
老朱開心地像個孩子,已經痛飲三杯,“你不知道啊!自從你去大寧後,你大哥管咱管得嚴啊!”
“咱晚上就只許喝三杯!多一杯都不行!”
說罷,老朱擠眉弄眼,眼神瘋狂明示朱權,趕緊爲其斟酒。
朱權笑着爲父皇斟酒,“父皇,兒臣敬您一杯!”
父子二人一唱一和,朱標搖頭苦笑:“你們二位,還真是父子情深!”
老朱笑着喝了酒,隨即直入主題。
“老十七,江南風光雖好,咱卻以爲,不如中原之地!”
“元朝定都大都,此地咱相不中!距離漠北太近,一旦北方防線有變,都城便容易被攻破!只可作爲前線壁壘,不可作爲都城。”
“還是三秦之地,十朝古都西安,合咱的心意!本來咱想將金陵作爲封地,補償給老二!”
朱元璋痛飲一杯,只是這杯酒,爲他那不成器的次子!
“誰知他竟這般對待封地百姓!咱即便是遷都,恐怕百姓也會不滿!這才讓你大哥前去視察關陝!”
聽聞父皇有意遷都,朱權不由地思考起來。
無數後人,爲大哥朱標的死,感到忿忿不平。
除了是得位最正的太子外,還有無數遐想。
只要朱標不死,朱棣是否敢造反,還是未知數。
朱棣沒有繼位,後世便不會出現“瓦剌留學生”,戰神朱祁鎮這等奇葩。
大明也不會由盛轉衰,更不會有修仙二人組,嘉靖與萬曆這對祖孫。
更不會有閹宦把持朝政,任由朝堂黨政,烏煙瘴氣。
致使魏忠賢,東林黨直流,禍亂大明江山!
更重要的是,朱標不會遷都北平,大明的中心還在南方。
有一種可能,早早地萌發資本主義萌芽,將發展重心由陸地轉移到海洋!
如果,朱標沒死……
朱權一時之間,想的如神,竟然連父兄的話語都沒有聽到。
“十七弟?可是因爲今日之事煩憂?”
朱標寬慰道:“你擒拿二弟,是爲了大明江山,並非是私人恩怨,父皇和大哥都不會怪你。”
朱元璋也開口道:“標兒說得對!朱樉這兔崽子,算是咎由自取,怪不得你!咱若是知道了,也會這般懲治他!”
朱權突然擡頭,嚇了父兄一跳。
“父皇!大哥!不可遷都!”
朱元璋皺眉不止,他本來希望這個小兒子,能夠出言支持自己。
也好跟朝堂上那些個臭丘八爭論,可誰知朱權竟然帶頭反對。
“可是因爲遷都耗費錢糧?”
朱標笑道:“二弟在西安建立的寢宮,可不比應天府的差呢!只需要稍微擴建,便能夠直接使用,無須大興土木。”
朱權搖頭,起身衝着父兄躬身一禮。
老朱和朱標,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能讓朱權如此重視,肯定不會是小事。
“父皇,一位君主是否爲賢君,從來不會因都城而改變!”
“六朝古都金陵,也有宋孝宗趙伯琮這等英主!”
“十朝古都長安,也會出現唐僖宗這等昏君!”
朱權直言道:“金陵龍盤虎踞,父皇天命所歸,紫金山登基,這是上天所賜!”
“如今南方經濟,已經超過北方!我大明遷都北方,分明是一種倒退!”
聽聞此言,老朱把玩着酒樽,陷入沉思。
太子朱標同樣默然不語,考慮着朱權的話。
“我大明開市舶司,與海外諸國貿易,能夠帶來無盡財富,使得天下白銀,盡歸我朝!”
“倘若遷都西安,整個重心將重回北方,再次回到封禁海域,閉關鎖國的狀態。”
“航海技術,日新月異!弗朗吉人,已經能夠先來扶桑,再東渡我大明!”
“倘若我朝固步自封,待到弗朗吉人掌握了更先進的航海技術,用堅船利炮打開我們的國門,那便是不一樣的光景!”
朱權的話,擲地有聲,在老朱與朱標腦海中不斷迴盪。
老朱聽到弗朗吉人,已經抵達了扶桑,很是驚訝。
想當年,馬可波羅抵達大元,可謂是九死一生。
如今弗朗吉人,竟然已經能夠順利東渡。
“當年鄱陽湖海戰的船,可不能荒廢!告知船工,給市舶司造最好的商船!”
老朱一聲令下,“若有不長眼的海盜前來,直接給咱撞翻了他們!”
朱標隨即問道:“父皇,那到底遷不遷都?”
老朱顯然沒有了喝酒的興致,隨口道:“遷都與否,全看你以後了!咱這一朝,不遷!”
老朱開口,朱標面露喜色,遷都相關事宜巨大,肯定會勞民傷財。
大明太子爺,巴不得百姓不再被折騰,能夠安居樂業。
“父皇,兒臣也不遷!就像十七弟所言,兒臣要將重心放在南方,放在大海之上!”
回想到此處,朱標皺眉道:“十七弟!你給孤坦白從寬,當年你是不是這般教了允炆和允熥,才讓這兩個兔崽子,張羅着要當海盜!”
朱權趕緊爲父皇斟酒,避免大哥的目光。
“父皇!您想啊,咱們的商船太大,如果不小心碰到了花花草草,順便撿點遺落的貨物,是不是很合理?”
老朱痛飲一杯,很是滿意道:“說得對!順便撿點貨物,那不叫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