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在廚房外面,也沒外人,這會兒她一叫,廚房裡的廚子們都搓着圍裙往門外跑,秋痕反應倒是快,立刻扶住塔娜,待她定身,便向後退了兩步,沒有表情地立在那裡,廚子們出來一看,也沒什麼異樣,便彎着身子問詢塔娜:“姑娘有什麼事要吩咐的麼?”
塔娜也是個精明人,這會兒反應也快,面上微笑着,平靜地道:“沒什麼事,只是來打聽下飯食準備的怎麼樣了,客人都到齊了。”
“哦,再有幾樣菜就都準備妥當了,用不上半個時辰的時間。”廚子回道。
“嗯,那就好,知才我見一個蟑螂在這裡,才嚇地叫了聲,幸虧秋痕管家在這裡,行了,沒你們的事了,忙你們的去吧。”塔娜一邊解釋一邊在心裡鄙視自己,讓眼前這個壞傢伙整地也都扯起謊來了。
秋痕見她扯起謊來臉不紅心不跳的樣子,也在心中暗自好笑,覺得眼前人慾發的可愛至極了。
廚子們經常見秋痕管家與塔娜姑娘在一起商量園子裡的事情,也都見怪不怪,便答應着退了下去。
塔娜見事情已經辦妥當了,便沒好氣地白了秋痕一眼,轉身要走,秋痕卻是極捨不得的樣子,又伸手要拽,塔娜早有防備,胳膊朝一邊一挪,剛要怒斥,想起自己永世不與他說話的執誓言,便冷着個臉沒說話。
秋痕見塔娜對他是極爲厭惡的樣子,心都要碎成渣了,便更加地委曲求全:“真地就一輩子不跟我說話了?”
塔娜聽地心裡一痛,就要流下淚來,再怎麼說秋痕也是跟她在一個園子里長大的,說沒感情真是假的,可那日盛怒之下已經把話說了出來了,說出來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來了,要她放下面子,放下心理負擔去違背自己的毒誓,是不可能的了,於是強忍淚水,轉身要走,說是走,不如說是逃離,逃避。
“你就真的一句話都不肯跟我說了麼?”秋痕這次沒有再伸手拖她的胳膊,只是聲音聽起來透着無限的痛苦與哽咽。
塔娜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了,一滴滴地流下來,無聲的淚水,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這淚水裡透露的是什麼。
她頭也不回地去了。留下秋痕在後面一邊流淚一邊懊惱地砸着牆壁,用力之狠,手指處都有鮮紅的血絲呈現了,他也彷彿不覺得疼,只覺得心裡的疼比這手疼要疼的多多了。末了,垂頭喪氣地回到廚房繼續督促廚子們準備飯食去了。
塔娜邊哭邊往回走,走到池塘邊的一棵大樹前,扶着樹痛哭出聲,她真的有些後悔了,那晚不該一時氣憤衝動,說出了那樣的話,可現在爲時晚矣。
哭夠了便轉身望自己的臥房走去,要回去整理一下自己的妝容,怕被重八他們看出端倪。
這邊吉雅見一時之間,飯菜還沒有呈上來,怕重八他們無聊,便組織着和他們玩起葉子牌來,他們平時不是上課就是在家裡做活,還要看父母和東家的臉色,很少有這麼放鬆的時候,這會兒玩地真是嘻嘻哈哈,不亦樂乎。
見他們這麼高興,吉雅更是高興,只殷勤周到的不得了。重八不時感激地朝着吉雅笑一笑,吉雅突然覺得他給人的感覺好溫暖,是她以前從來沒有過的感覺。不過想到自己此時的男子身份,便覺得好笑了,自己是自作多情了,他當自己是兄弟呢,就算他當她是女人,她心裡真正在乎的還是擴廓將軍,此時的他在做什麼呢?吉雅的思緒飄浮起來。
“寶玉兄弟,該你出牌了,想什麼呢?”德興是下家,催促道。
“哦哦,吉雅看着地上的牌子,都不知上家出了個什麼牌子,便只好說:“不要。”
德興一聽樂了,趕緊撿起地上的牌子放到自己眼前,然後一疊一疊地把牌子放到衆人眼前,喜道:“那我胡了!”
衆人都是笑呵呵地,不以爲意,吉雅沒有心思玩牌子了,便笑道:“一會就開飯了,咱們且歇會兒吧,聊聊天,談談這段時間你們都有什麼見聞收穫吧。也好讓小弟長長見識呢!”
“哈哈,說起這見聞還數咱們兄弟跟寶玉兄弟的奇遇啊,沒遇到寶玉兄弟,咱們哪能住上這麼敞亮的房子啊,沒遇到寶玉兄弟,咱們又哪能有那麼多的武術秘籍可學呢?沒有寶玉兄弟,咱們又哪能穿上這麼暖和漂亮的衣裳呢?沒有寶玉兄弟,咱們又哪能……”伯仁不住嘴兒地誇讚。
說地吉雅都忍不住笑了,德興道:“哎呀呀,你還有完沒完哪?寶玉兄弟對咱們的恩情那是大大的,不說咱們兄弟心裡都有數着呢,咱們且說說有趣兒的事兒給咱們寶玉兄弟解解悶兒吧。”
“嗯嗯,對啊,說的是。那我就先說說吧。”伯仁笑道。
伯仁剛欲張口,塔娜敲了敲門,笑道:“這會兒飯菜都已經備辦好了,諸位兄弟看是在哪裡用餐得勁呢?”
“就在這裡吧,這炕熱呼呼地,挺舒服的。諸位兄弟意下如何?”吉雅笑道。
重八點點頭,笑道:“我也正有此意。”
“那我去吩咐他們炕桌換個大的來,飲食都呈到這裡來。”塔娜說着出了門。
“你這表兄還真是能幹啊。”德興笑道。
吉雅聽了有些尷尬,心說這是有些說不過去,自己是主人,卻讓表兄準備飲食,只是這以後恐怕都得這樣,也只好讓他們適應了,便笑道:“是啊,我這表兄在家裡就是能幹的人兒,來到我們這裡,不想白吃白喝,便什麼事都要伸手幫忙,我見他在這方面確實有能力,就放手讓她來管理家事,倒是越管越順手了,哈哈。”
重八等人聽了,也都笑了。
不一會兒,塔娜便吩咐着下人把餐桌換好,一應各色菜餚都陸續端了上來,只看地重八四人眼睛發直,長這麼大還沒吃過這麼豐盛的筵席呢!別說吃了,就是見都沒見過。
吉雅見他們的樣子,心中很是同情,心說這元朝統治下的漢人好可憐啊,衣食都不能保全,真正是可憐至及。
都上齊備了,吉雅拿起公用的筷子給各位兄弟夾菜,熱情地督促他們多吃,塔娜也被吉雅拖上炕來,一起用餐,因爲是同齡人,是好兄弟,又因爲確實是餓了,重八幾位也不客氣,便拿起筷子,大吃二喝起來,吃地差不多了,節奏慢了下來,衆人緩緩喝着美酒,甚是滿足的樣子,德興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笑道:“那日我們在山洞裡時,我說將來要喝上瓊漿玉液,想不到這麼快就實現了,都是託了寶玉兄弟的福啊。”
吉雅笑着謙虛道:“這算什麼了,你們千萬別再說這樣的話了,再提一個謝字,我可就生氣了,沒把我當兄弟嘛,忘記了嘛,咱們可是結拜兄弟啊。”
“嗯。”重八兄弟四人都充滿感激地望着吉雅應了一聲,點了點頭。
“以後這裡就是你們的家,我讓秋痕給你們每人配一把鑰匙,想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來。”吉雅笑道。
“那寶玉兄弟不住在這裡麼?”重八奇怪道。
“哦,我要上學啊。不能在這裡久待。”吉雅解釋道。
“上學啊,寶玉兄弟在哪裡上學呢?”鼎臣問道。
“我在京城一個學堂裡啊,我們兄弟三人都在那裡上學,因爲離家裡太遠,所以都是一個星期纔回家一次,這寧心閣裡也沒有什麼外人,空着也可惜了,所以就想着讓兄弟們沒事的時候都過來玩,左右書房裡也還有幾本勉強可看的書,兄弟們若是不嫌棄,就在這裡看一看,也不惘我這一點小小的心意啊。”吉雅笑道。秋玉和靜香也隨着吉雅的話微笑點頭。
重八端起酒杯,對着吉雅恭手道:“兄弟的情義,重八沒齒不忘,來日定然涌泉相報。”
吉雅和諸人都舉起酒杯,一起幹了杯中酒。個個都是神采飛揚,微微有了些醉意。
重八他們帶着醉意給吉雅講述他偷聽私塾先生的墨水兒,戲耍他的事,伯仁他們也跟着七嘴八舌地附和,氣氛十分的熱鬧,講到這元朝政府給他們漢人定的規矩,又都有些沉重,氣氛又有些低落了,喝起了悶酒,吉雅聽他們的傾訴,心中爲自己的真實身份感到自責和不安,生怕他們猜透她的心思,便端起酒杯,笑着轉移話題道:“說這些幹嘛?今日是個快樂的日子,咱們兄弟能重新聚在一起,就要說些開心的事兒,不是麼?”
“寶玉兄弟說的是。”重八與吉雅碰了下杯子,乾了杯中酒,吉雅一愣,心說,你們個個的酒量都大的驚人,我一個小女子再能喝也不及你們呀,你這一干,我不幹也不行了,可我已經喝下去了好多了呀,但自怎麼好意思不喝這杯酒呢,於是便硬着頭皮喝了下去,感覺自己的腦子飄飄乎乎的,有種飄飄欲仙的感覺,神經也有些麻木了,一股傷感的東西涌上心頭,有種想哭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