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高攀龍略微停頓了一下,然後才繼續說道:“所以臣請奏陛下,朝廷當選一賢良之臣,此人人品才能俱佳,方可擔當此大任。臣請陛下準臣所奏。”
朱由校看了一眼高攀龍,開口說道:“事關重大,朕也要與諸位愛卿一起商量,萬萬不可獨斷專行。”
“高愛卿一片忠君愛國之心,不但朕知道,想必先帝也知道,所以高愛卿還是先聽一聽羣臣的意見。”說着朱由校轉頭,目光在羣臣的臉上一一掃過,開口問道:“不知諸位愛卿有何想法?”
事實上很多人都知道這是放屁的事情。
先帝的確是死了,但卻不是被方從哲謀害而死的。鄭貴妃之所以給先帝送女人,原因也很簡單,那是她害怕了,她害怕自己不明不白的就死在皇宮裡。
當初她可沒少對先帝不好,尤其是先帝和她兒子爭太子之位的時候,她可沒少幹壞事。
後來先帝登基了,這個鄭貴妃必然要巴結先帝的,不然她怎麼死了估計別人都不知道。
送先帝那些女人,代表着鄭貴妃的臣服,同時也代表着鄭貴妃在討好先帝。
女人是送過去了,可是誰能想到先帝竟然一股腦的就全收了。
先帝可能是這些年憋壞了,連續幾天日夜笙歌,根本就停不下來,於是身體一下子就垮了。然後在治病的時候,吃了李可灼給的丹藥,前後吃了兩顆,直接就把自己給吃死了。
這裡面或許有不通的地方,甚至真的有人下了藥也說不定,但是事實絕對不會像張春平說的那樣。
所以這件案子本身就是無中生有,將一些似是而非的東西弄到一起,把這件事說的看起來和真的一樣。
只不過朝堂上相信此事的人卻並不多,但是大家卻都會把這件事情當成真的事情來說,這就是官場上一件非常非常奇怪的事情了。
有些事明明自己心裡不相信,但是說出口卻和真的有這麼一件事似的。
在朱由校的問話之後,果然又有人站了出來,說的依然都是那些話,大意上與高攀龍差不多,甚至態度還緩和了不少,擺出了一副查查看架勢,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可是這件事情是隨便查查看的嗎?
那可是先帝被殺!
一旦這件案子開始查,必然會血流成河、人頭滾滾。到時候恐怕想收都收不住了!
有些人總想控制他控制不了的事情。朱由校很無奈。
看了一眼身側的劉一璟,朱由校直接開口說道:“不知愛卿怎麼看?”
聽得朱由校的話,劉一璟頓時回過神來了。
剛剛的劉一璟就像一個廟裡的泥塑菩薩,一副魂遊天外的模樣,似乎還沉迷在剛剛的失敗中不能自拔。
現在劉一璟聽了朱由校的問話,頓時就是一個機靈,隨後開口說道:“臣以爲此案的確該查,只是需要像剛剛一樣,派遣一位老成持重的朝廷重臣去查。如此方不會壞事,也能夠徹底查清此案的來龍去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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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校看着劉一璟,心裡面有些疑惑。
你劉一璟就這兩下子了嗎?
前面不是做的挺好的嗎?怎麼到了這個時候就什麼都沒有了?
如果劇情真的這樣發展,那劉一璟就真的太讓自己失望了。
不過朱由校覺得自己還是應該扶劉一璟一把。如果這個時候讓劉一璟倒了,那事情就麻煩了。
朱由校實在是想不明白劉一璟在想什麼。
這件事情擺明了就是東林黨弄出來報復的,或者說是爲了擺脫東林自身的危機,將劉一璟拉下水。
一旦開始查,劉一璟絕對跑不了,和他有關的人也都會受到牽連。
現在劉一璟居然擺出了一副無所謂的架勢?居然還同意讓查?
是,事關重大,如果不讓查會受到別人的攻擊,可是你也應該想一點別的辦法,而不是這樣就答應下來。
難道你劉一璟真的想等死了嗎?
“愛卿是這麼看的嗎?”朱由校再次開口問道。
劉一璟依舊臉色絲毫不變,繼續緩緩的說道:“回陛下,臣以爲此事的確應該查一查,不過臣也有一些不同的看法。”
這句話倒是讓朱由校有些滿意了。
這纔對嘛!
你劉一璟怎麼能認輸呢?
還不到你認慫的時候,好好幹纔是王道。
事實上劉一璟也沒有辦法,他不是沒有應對,也不是沒有措施,只不過這個應對和措施由他來說不合適,他已經安排好了其他人來做這件事。
不過陛下再一次追問,態度已經很明顯了,那就是陛下不希望別人來替他老劉出頭,而是要他自己頂在前面,那也就沒得選擇了。
雖然自己來說不合適,但是還是要說。當然也可以選擇不說,那估計陛下就要教訓自己了。
在這樣的一個關鍵檔口,得罪了陛下,可真沒有什麼好下場。陛下都不用伸手推一把,只要袖手旁觀,自己就完了。
所以劉一璟也顧不得很多了,直接開口說道:“臣以爲,此事應該查一查消息的來源。事情本身要查,消息的來源也嚴查。”
“事關先帝,又牽扯了這麼多人,尤其是牽扯到後宮,所以不得不慎重。臣以爲應該好好查一查,以免有人藉機興風作浪。”劉一璟一臉嚴肅的說道,看起來一副忠心爲國的模樣。
朱由校點了點頭,說道:“愛卿說的有道理。”
“那愛卿以爲該怎麼查呢?”朱由校繼續問道。
劉一璟也沒有再瞞着,恭敬的直言道:“既然事情牽扯到了後宮,那麼外臣自然是不方便的。臣子應該恪守爲臣的本分,宮中的事不是臣子應該參與的。至於查案的人選,也應該由陛下來定。”
“至於宮外的消息,臣倒是以爲可以讓錦衣衛來查。錦衣衛對此比較擅長,應該會有所收穫。至於是不是欽定爲大案,先查過再說。如果確實有證據,那麼自然是要嚴加懲處的。”
劉一璟說完這些話之後,躬身站到了一邊。
朱由校讚賞的看了一眼劉一璟,老傢伙果然不同凡響,就是一個老狐狸。
首先將事情拆成了兩半,宮裡一半宮外一半;其次他說得也很明白,宮裡的事情外臣不能插手,甚至連查案的人選都不能夠諫言。
他可是內閣首輔大學士,他都不能做的事情,其他人更不能做。這就等於給東林黨埋了一個坑,不要在陛下宮裡的事情上指手畫腳。
同時劉一璟也是在討好朱由校,表明自己是一個聽話懂事的臣子。
至於宮外的事情,他提議直接讓錦衣衛去查,斷絕了東林黨伸手的可能,一切皆由陛下說了算。你們想掌控?纔不給你這個機會。
我沒機會,我也不可能讓你們有機會。
從當前的態勢上來看,打擊東林黨還是首要,所以劉一璟暫時還是可以借到這個東風。
事情交給了錦衣衛,絕對比讓東林黨插手來得好。
因爲劉一璟也知道,這個事落不到自己的人手上。
在張應道的事情上,劉一璟已經被坑了一次了,索性這一次就來個穩妥的。
至於最後面的說法,則是把事情大事給化小了。
在東林黨的說法裡面,這已經是一個謀逆大案了,別說調查了,直接下旨抓人定罪都是可以的。
劉一璟向後退了一步,將案子重新歸到了調查上,可以說是以退爲進。
這幾招比劃下來,雖然沒有逆轉局勢,但是也基本上化險爲夷,暫時不會有什麼風險。
現在的事情成了這個樣子,劉一璟相信會有人想辦法,這個人就是方從哲。
方從哲雖然已經退下去了,但是門上黨羽依舊不少,他們怎麼可能會坐以待斃?
說不定他老劉還能趁機收了這些人。
雖然他們不一定願意幫助方從哲,但是他們肯定不願意被方從哲牽連,所以這些人必然會站出來保方從哲。
到時候自己只要在背後推一把,東林黨必然會成爲衆矢之的。
劉一璟的想法自然有人讀不懂,此時孫慎行的臉色就變得非常難看。
目前的局勢與他們原本的計劃是不相符的,他們原本是要推孫承宗的,這是自己這邊唯一一個能被陛下接受的人。
現在劉一璟這麼一搞,自己這邊再推出孫承宗怕是也不合適了。
外臣不能調查內宮,這話是劉一璟說的,但是針對的卻是所有人。
在孫慎行的心裡,他甚至都懷疑劉一璟和錦衣衛有了什麼牽連。如果真的是如此的話,自己這邊怕是要麻煩了。至於皇宮大內,魏忠賢會放過這個機會?
想到這裡,孫慎行也倒吸了一口冷氣。
劉一璟這招實在是太陰狠了,這麼一搞,說不定事情最後會被查到自己這些人身上來。
孫慎行的臉色能好看都怪了。
看着下面各人不斷交替閃爍的眼神,朱由校差點兒沒笑出聲。
這纔對嘛!
就得這麼鬥才行!
踏踏實實安安穩穩的纔不行!
自己需要的就是這樣的臣子,一團和氣的朝堂自己不想要。
於是這一次朱由校根本就沒問,直接就說道:“既然愛卿都這麼說了,那就按照愛卿說的辦。”
這是在給內閣首輔大學士面子,人家都開口了,作爲皇帝自然要給尊重。
所以朱由校也沒有去詢問羣臣的意見,直接就把這件事情給敲定下來了。
下面大部分人也不怎麼覺得意外,但是臉色難看的卻不少。
有的人則是有些遲疑,顯然大家好像低估了這位內閣首輔大學士在陛下心中的重量。
如此看來,陛下還是很看重內閣首輔大學生劉一璟的。有些策略是不是可以調整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