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四海回頭看了一眼捱打的李公公,又轉頭看了一眼許顯純,臉上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
他算是看清楚了,這個徐顯純就是陛下安排給自己的刀,只是這個許顯純的表現讓他沒想到。
這可真是毫無顧忌、下手又狠,同時又敢幹。
這個人看來要出頭了。
李公公被打得鼻青臉腫的,這個時候許顯純走到他的面前,面無表情的看着他,說道:“是你沒有通報給福王,還是福王不見我們?”
要知道,這可是一個關鍵的問題。
如果是李公公沒有通報給福王,那他就是一個太監在搞鬼罷了;如果是福王不見他們,那就是另外一回事,處理的方式也截然不同。
李公公雖然被打了,可是依然梗着脖子說道:“這裡可是福王府,你們居然敢打咱家!你們一羣阿貓阿狗的也想見王爺?!”
見李公公不回答自己的問題,許顯純直接站直身子,伸手握住了腰間的繡春刀。
沒有絲毫的廢話,緩緩的將刀從刀鞘中抽了出來,看着李公公,許顯純冷聲說道:“我再問你一遍,是你沒有通報給王爺,還是王爺不見我們?”
“你想好了再回答,如果你還不說,我就剁你一隻手;之後,我會再問第二遍;如果你還不說,我會砍了你的腦袋,絕對不會問第三遍。”
陳四海看了一眼許顯純,眉頭一皺。他可不覺得許顯純是在嚇唬李公公。
要知道,現在這個時候兩方已經剛到這裡了,如果他說的話沒有做到,那麼就成了放屁。
這個許顯純肯定不會把自己的話當成放屁。這一次陛下讓他來洛陽,他肯定是要把握機會表現的。
因爲陳四海已經聽到了一些消息,那就是陛下已經對錦衣衛指揮使駱思恭不滿意了,隨時都可能罷免了他。這個許顯純可能就是陛下選定的人。
這樣,陳四海還有一些擔心,駱思恭他雖然看不上,可是也不會像這個許顯純那樣。
這個許顯純心狠毒辣,做事毫無顧忌,他坐上了錦衣衛的指揮使的位置,不一定是什麼好事情。
現在雖然朝中和錦衣衛的衝突不多,但是還有一個東廠的魏忠賢呢。如果再加上一個這樣的錦衣衛指揮使,恐怕很多人的日子都不好過了。
不過陳四海知道這是以後的事情,回京之後找老師商量一下吧。
李公公這個時候看着許顯純,終於哆嗦了。
他也看出來了,自己眼前的這個錦衣衛說的不是假話,如果自己還不說,他先會剁了自己的手。
李公公連忙說道:“是王爺不見你們。”
說完這句話之後,李公公的身子一下子就頹喪了下去。他也知道自己這就算完了,即便這一次平安過關,王爺也不會饒了自己。
他心中頓時涌現出了無限的悔恨,可是他也知道沒有辦法,如果不說,真的沒命了。
許顯純站起身子看向陳四海,臉上帶着詢問的表情。
在許顯純看來,他的事情已經做完了,剩下的事情就留到陳四海來做了。
至於福王不見他們,那就是福王的事情了,同時也是陳四海要解決的問題。
陳四海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似乎根本沒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他看了一眼李公公,說道:“現在你再進去稟報,我們會在門口等一炷香的時間。如果福王還是不見我們,我們會自己進去。”
這句話,陳四海說的很嚴肅,顯然也不是在開玩笑。
“好好,我這就去。”連忙答應了一聲,李公公從地上爬了起來,轉身就向裡面跑了進去。
腳步那叫一個迅速,他一刻都不想在這裡多呆了。
福王府裡面。
福王正在喝酒。
在他面前是一羣跳舞的王府侍女。
此時此刻,福王很不滿意。
事實上,對於他在洛陽的生活,福王就沒有滿意過。要知道,當初他可是差一點就做了太子、當了皇帝的人。
那個和自己爭太子位子的人,現在人都已經沒了,當上皇帝的居然是他那個傻兒子。
這讓福王很不滿意,心裡面的憋屈可想而知。所以福王可勁在洛陽這個地方,撈錢玩女人,發泄自己的不滿。
聽到京城有人要來見自己,福王直接就給打發了。他可不覺得京城的人有資格見自己,同時他也覺得自己那個小皇帝侄子,根本不敢把自己怎麼樣。
當初自己那個愚蠢的哥哥,還不是恨自己恨得要死?
可是大明朝也是有規矩的地方,自己這個藩王只要安分守己,那就什麼都沒有問題,死不了,也沒不了王位,沒人敢對自己這個藩王怎麼樣。
正在這個時候,李公公從外面跑了進來,進來之後直接就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他聲音顫抖的說道:“王爺,王爺,那些人還在外面,他們說如果王爺不見他們,他們就自己進了,而且他們還把奴婢給打了一頓。”
看見李公公之後,福王整個人都驚呆了。
這是怎麼回事。他們居然敢打福王府的人?
同時,福王心裡面頓時就涌起了一股怒氣,居然敢對自己的人如此?
這個李公公可是從京城跟着自己來的,這麼多年盡心盡力的伺候,除了自己沒有人敢動他。現在居然被打成了這個樣子?
而且他們還說什麼,如果自己不見他們,他們就自己進來,簡直膽大包天!
兩百多斤的福王猛的站起身子,一拍桌子,身上的肥肉一頓顫抖。
他怒聲的說道:“這些人好大的膽子!去,你去,讓王府的侍衛攔在門口,告訴他們本王就是不見他們!剛纔是誰打的你,你去給本王打回來!”
聽了這話之後,李公公眼中頓時就興奮了。這是自己的機會,只要把那羣人給打跑,那就沒自己什麼事了。
連忙從地上爬了起來,李公公快步的往外走,大聲的說道:“奴婢這就去。”
在福王府大門外,許顯純和陳四海靜靜的等着。
許顯純在看向陳四海的時候,目光之中多了幾分忌憚,同時也有幾分不敢相信。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像陳四海這樣的文官。
要知道這個陳四海的所作所爲,絕對可以稱得上是膽大妄爲。
“王爺不見我們,我們自己進去。”這句話說的多麼的霸氣?
可關鍵是他陳四海哪兒來的這麼大的底氣?
這可是福王啊,衝撞了王府的威儀,他恐怕承受不起。
對於通政司現在的情況,許顯純也是知道一些的。他們可並不怎麼得人心,事情真的傳回去之後,恐怕有些人會對他們發難。即便那些人不是真的想幫福王,也會拿這些事情說事。
對此陳四海似乎沒有察覺一樣,這讓許顯純有一些遲疑了,他有什麼依仗嗎?
正在這個時候,福王府裡面突然衝出了一隊人馬,一看就知道是王府的護衛。
雖然這些年王府的護衛規模一再縮減,但是還是有人的。這些人全都是士卒的模樣,裝備的也都非常好。
爲首的就是那個鼻青臉腫的李公公,此時與剛剛簡直判若兩人,更是恢復了剛剛的那一種不可一世。
他伸手指着許顯純和陳四海,臉上露出了笑容。
但正是因此,他也牽動了傷口,疼得呲牙咧嘴的。
“王爺就是不見你們,你們能如何?”李公公咬牙切齒的說道,同時對身後的人說道:“上去把他們打一頓!王爺說了,只要不打死了就行。”
聽到李公公說這句話,陳四海一皺眉頭。
站在陳四海身邊的許顯純也是一愣。
他也沒想到福王居然如此囂張,如此不將他們放在眼裡,簡直就是在作死啊!
此時,許顯純興奮了起來。
要知道他這次來主要是來幫忙的,心裡面自然不甘心。只不過有時候不甘心也沒有辦法,差事不是給你的,不是讓你辦的,所以你也只能甘甘心心的當綠葉,沒有其他的選擇。
可是現在就不一樣了,事情鬧大了,自己就有機會了。
只是沒等許顯純做什麼,陳四海向前走了一步。
他看着慢慢向前的福王府的人,緩緩的說道:“本官通政司巡查司司丞陳四海,正四品。陛下有令,凡攻擊通政司巡查司者,一律斬首示衆,全部按謀逆罪論處。”
“你們如果敢衝上來,所有人全部滿門抄的。今天本官把話放在這裡,如果你們想這麼做的話,那就上來試試看。”
這句話一出之後,那些人瞬間就停下了腳步。
他們是王府的人不假,平日裡也足夠囂張跋扈。可是現在卻不一樣,他們要對付的眼前這個人是當官的,而且還是文官,從京城來的。
如果事情真的鬧大了,王爺可保不住他們。
這個時候,許顯純也向前走了一步,然後緩緩的說道:“本官錦衣衛北鎮府司副指揮使許顯純,你們難道想造反不成嗎?馬上放下手中的刀槍,否則格殺勿論。”
隨着他的這一句話,跟在他身後的錦衣衛,猛地抽出了腰間的刀。一副殺氣騰騰的模樣,隨時準備動手殺人。
氣氛一瞬間就劍拔弩張了起來。
陳四海看着眼前的人,緩緩的說道:“如果你們現在不放下刀槍,本官可以斷定這就是福王指使的要造反。本官馬上調集河南府的人馬,踏平福王府。”
此時此刻,陳四海不但是這麼說的,他還真就是這麼想的。
反正這一次自己是來扳倒福王的,怎麼辦都無所謂。如果福王真的敢動手的話,那就是造反,事情反而簡單了,直接按照造反處理。
調集大軍直接平叛,等到什麼踏平了福王府,其他的就不重要了。
至於自己以後的下場,陳四海拋在了腦後。
這一次的事情如果辦不成,自己也完蛋了;至於辦成了,即便受到處置自己也死不了,到時候自己的聲望肯定會非常高,官丟了也就丟了。
許顯純看了一眼陳四海,覺得自己應該向人家學一學。
看看這霸氣,直接就把福王定性爲造反了。
“你們敢動手試一試?”這個時候,人羣外突然衝進來一羣人。
爲首的正是洛陽知縣陳奇瑜。
他來到陳四海兩人的面前,躬身說道:“下官洛陽知縣陳奇瑜,參見兩位大人。不知兩位大人可有吩咐?”
陳四海看了一眼陳奇瑜,他沒想到對方居然來了。這個陳奇瑜也是挺好的。
陳四海直接說道:“你來的正好。福王府抗拒天威,不允許我們入府,還要帶着兵攻擊我們,此乃造反之舉。”
“福王造反,禍亂河南,百姓惶恐。你馬上去河南指揮使那裡送信,讓他們馬上帶人過來平叛。”
“是,大人。”陳奇瑜連忙答應了一聲。
這一下子可把站在門口的李公公給嚇壞了,他身後的人更是惶恐不已。
怎麼就造反了?
怎麼就叫大兵來平叛了?
鬧成這樣就完了!
許顯純看了一眼陳四海,又看了一眼陳奇瑜,向前走了一步,大聲的說道:“放下手中的刀槍,否則一律以謀逆罪論處。”
站在臺階上的人四下看了看,不知道哪個膽小的先把刀放下了。
有的人帶頭,其他人自然是有樣學樣,全都噼裡啪啦的把刀劍扔下了。
看到這一幕之後,李公公轉身就往裡面跑,要去告訴王爺。
陳四海三人對視了一眼,都有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這默契不錯。
不過隨後他們的目光就分開了,不是一路人走不到一起。
李公公連滾帶爬的跑去屋子裡面,看見跳舞的人已經走了,王爺正坐在那裡喝悶酒。
他連忙說道:“王爺。出事了!”
“那些人說了,如果咱們的人敢動手,就說王爺您造反了!洛陽知縣陳奇瑜也來了,那個叫陳四海的也讓陳奇瑜去調兵平叛。”
這一次福王有些發愣。
這是誰呀?
哪裡來的楞頭青?
他的臉色黑如鍋底,心裡面亂跳,一時之間有些遲疑。
不過反而也讓他冷靜了下來,他看着李公公問道:“那個陳四海真這麼說的?”
“是啊,王爺,他們還讓王府的人放下武器,否則就以謀逆罪論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