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廷弼站在城頭上,臉色陰沉沉。
果然沒想錯,努爾哈赤就是要埋伏。剛剛那一次攻城便是如此,這是要把他老熊引出去,到時候殺一個措手不及。
不過,努爾哈赤顯然沒有想到瀋陽城有巨炮,這一下讓這個狡猾的野豬皮謀算落空了。
如果沒有這門巨炮,他老熊派出去的人恐怕已經陷入圍困之中,到時候必然敗退。若是把他們接入城,努爾哈赤肯定會趁機直接殺入城中。
只不過努爾哈赤的謀算必然要落空,即便沒有這門巨炮,他老熊也不會開城門接李光榮入城,而是會讓李光榮向後跑。
至於能夠跑出多遠,是不是能夠跑得了,那就不是他老熊所能左右的了,要看李光榮自己的運氣了。
否則野豬皮趁勢殺過來,他老熊也沒辦法保證瀋陽城的安危。
但是現在情況卻不像熊廷弼原來設想的那樣,他不但不用開城門接應,反而需要開門出去攻打一番。否則以李光榮的兵力,恐怕殺不上努爾哈赤所在的那個山坡。
想到這裡,熊廷弼轉身就向城樓下走去。
一邊走,熊廷弼一邊大聲說道:“集合!傳本帥將令,跟本帥出去殺敵立功!”
這條命令下去之後,瀋陽城城頭上的士卒就動了起來,快速往城下彙集。
城門被打開了,大軍蜂擁而出。
熊廷弼在陣前,騎着馬大聲的喊道:“殺上去!活捉野豬皮!”
“活捉野豬皮!”明軍跟着附和,一時之間,氣勢如虹。
外間的戰鬥還在持續,李光榮不斷地向前廝殺,但前進的距離並不多。
騎兵一旦衝殺不起來,也就喪失了威力,李光榮已經陷入了苦戰。
城頭之上的李巖此時也已經準備好了,直接調轉炮頭。
到這個時候,自然已經不用再攻擊那個山坡了,而是朝着野豬皮的軍陣轟擊。
哪裡聚集的人多,就朝着那裡開炮。直接實彈砸過去,大鐵球滾在地上,必然就是人仰馬翻。
對於破密集的軍陣,實心彈的效果非常好。
熊廷弼此時也帶領着步卒殺了上來。
一時之間,火槍聲、喊殺聲四起。
野豬皮的陣型還沒有亂,熊廷弼也以軍陣的形態向前衝擊,兩側有騎兵護衛。刀盾兵在前,火槍兵在後,兩側有弓箭手。
在陣型的後排,還有一羣人扛着小炮快速奔馳。他們並沒有跟隨大隊,而是在一隊一隊步卒的護衛之下轉向了兩側,快速找到合適的位置開始架炮。
這種炮的體量並不大,一個人放在肩膀上扛着就能走。三人爲一個單位將炮架好,裝入開花彈之後,便對着野豬皮的陣中開始了炮擊。
如果小炮數量少的話,也算不上什麼太大的威力,造不成太大的殺傷。可是這些炮有很多,足足有兩百多門炮被佈置在了陣地的兩側,甚至還有裝散彈的,這是防備野豬皮衝殺上來用的,可以用散彈轟開野豬皮的陣型。
兩百多門火炮朝着野豬皮的後方就砸了過去。
一時之間,戰場上爆破之聲震天。
加上城頭上那門大炮不時的也來一炮,戰場之上瞬間就瀰漫起了無數的硝煙。
此時的莽古爾泰已經殺紅了眼,臉上全都是焦急的神色。
在明軍火炮開始放炮的那一瞬間,莽古爾泰就知道這次恐怕要糟。
明軍怎麼會有這麼多的火炮?
這還不算城頭上的重型火炮,軍陣之中全都是一人就能扛走的輕炮。
一時之間,火炮聲四起,只要哪裡結起了軍陣,明軍的炮火就會覆蓋那裡,戰場上的情況瞬間就轉變了,明軍的大隊快速壓上。
在這個時候,軍陣後面忽然響起了銅鑼的聲音。
莽古爾泰也知道這是鳴金收兵,意思是可以撤了。可是現在被明軍糾纏着,哪能那麼容易撤出去?
不知道是誰敲了鑼,這是在找死嗎?
莽古爾泰這麼想,其他的士卒不這麼想。早就頂不住的士卒,瞬間就敗退了下去。
明軍在後面追殺不止,一直追殺出去了三十多裡才停下。
熊廷弼心裡面很高興,臉上卻沒有露出高興的表情。
這一次追殺的有些太深了,他連忙說道:“快快整軍,留一部分人打掃,剩下的人回城。”
這一戰雖然打贏了,但是熊廷弼也知道這是因爲事出突然。
一炮下去轟掉了努爾哈赤,讓他們想要埋伏大明官軍的想法落了空。自己不過是趁勢掩殺而已。
即便如此,大明官軍也沒有佔到太大的便宜。野豬皮耐苦戰,比自己這邊強多了。
另一邊,莽古爾泰回到了後方,他的肩膀上插着一支羽箭。
但此時顧不得這麼多,莽古爾泰快步走到帥帳前,一眼就看到了三哥阿拜。
莽古爾泰連忙迎了上去,憂心忡忡的問道:“三哥,父汗怎麼樣?”
“父汗受傷昏過去。”阿拜沉着臉說道:“現在已經醒過來了。明軍火炮轟擊,父汗被親衛壓在身下,這纔沒有受重傷。不過第一炮導致父汗落馬,還是受了一些傷。”
“不過阿敏......”說到這裡,阿拜神色寂寥,說不下去了。
莽古爾泰一愣。他當然知道阿拜是什麼意思。
阿敏一直在父汗的身邊,準備在狙擊明軍的時候出戰。
沒想到還沒有出戰,阿敏就被火炮轟擊了。
“究竟是怎麼回事?”莽古爾泰沉着臉問道。
“火炮轟擊的時候,父汗被親衛壓在了身下。大家都在忙着保護父汗,阿敏就被炮擊了。第二炮落在了他的身邊,阿敏受了很慘重的傷,剛剛已經去了。”阿拜語氣有些低沉的說道。
聽到這話之後,莽古爾泰的臉色瞬間難看了起來,眼睛都紅了。
“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阿拜看着莽古爾泰直接說道:“不知道明軍還會不會追上。我們現在要護衛父汗趕緊退回去,同時要整軍備戰,以防明軍來襲。”
莽古爾泰看着阿拜,從他的眼中看出了一抹凝重。
這讓莽古爾泰意識到了一件事情,父汗的傷勢並不像阿拜說得那麼輕鬆,恐怕還會有其他的變故發生,只是在這裡沒有辦法說而已。
於是莽古爾泰點了點頭。
與野豬皮的悲涼氣氛不同,明軍這邊可以說是歡慶異常。
只不過隨着戰場被打掃出來,氣氛也就變得有些低沉了起來。
原本大家都在打仗,打勝了很高興。可是現在收拾起戰場,很多大明守軍的屍體被擡出來,氣氛自然就低沉了下來。
隨着戰場被清理出來,這一戰的結果也有了一個大概。
熊廷弼看着李光榮,聽着他的彙報,緩緩的點了點頭說道:“傳令下去,所有的立功將士我會馬上稟報朝廷,請求朝廷敘功。戰死的將士,本官也會稟告朝廷,請求朝廷加重撫卹。”
“是,大帥。”李光榮答應了一聲。
打贏了這一仗,這些也是應有之義。現在傳出這樣的話,也算得上是用來安撫軍心的,讓大家有一個心理準備。
熊廷弼直接說道:“我要馬上寫一份捷報,快馬送入京城。”
“那卑職告退了。”李光榮答應了一聲,轉身向外面走了出去。
這種事情,李光榮不方便參與。這是熊廷弼的權利,李光榮要做的是其他的事情。
與此同時,在京城之中,氣氛一如既往的融洽。只不過有的人開心,有的人不開心。
順天府衙門之中。
魏大中憤怒地看着眼前的官吏問道:“你們有什麼證據把我關起來?你們這是冤枉好人!你們順天府就是這麼抓差辦案的?”
站在魏大中面前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男子,身上穿着文官的官服,看模樣應該是順天府的通判。
聽到魏大中的話,通判的臉色就沉了下來說道:“念在你是一個讀書人的份上,我們已經足夠客氣了。你不要不識好歹。本官陳其和,如果有什麼不服氣的,你可以去上告。”
陳其和怒聲的說道:“作爲一個讀書人,你怎麼能這麼不懂事呢?”
“這次,你牽扯到了一起盜竊大案。凡是有牽扯的,自然都要抓起來。證明了你的清白之後,自然會放了你。要配合官府查案,一個讀書人這點覺悟都沒有?”
魏大中怒視着陳其和說道:“你們不去追查真兇,反而把所有人都抓起來,這就是在玩忽職守。你們就是這麼給陛下當差的?”
陳其和看着魏大中,懶得搭理對方。
事實上,在衙門之中,這種事情非常的多。因爲你有涉案嫌疑就把你抓起來,然後把你抓到大牢裡面去再調查,這樣是爲了防止嫌疑人逃跑。
不過陳其和也知道,這樣的做法還可以用來陷害人。
很多時候官員想要弄死一個人,就會用這樣的方法把人抓到大牢裡面。到了大牢裡面之後,自然就是百般折磨,或者用一些陰毒的方法弄死。
到時候案子查清楚了,這個人與案子沒關係,人卻死了。那自然是在牢中感染了疾病,意外去世。
朝廷會表示哀悼,也會給死人家屬一些賠償,地方官員甚至會親自上門安撫。
但這些都是表面上的功夫,實際就是有人想弄死這個人,才把這個人丟到大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