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十四歲從軍以來,奧力給曾先後追隨過老汗努爾哈赤和黃臺吉,身經百戰戰功赫赫,已歷二十春秋。
奧力給和鰲拜同屬鑲黃旗,又都是瓜爾佳氏,雖然血緣關係已經非常淡泊,但要真正追論起來,奧力給還是鰲拜的族叔呢。
憑着身份的尊貴和自身的悍勇,奧力給屢屢升遷可謂志得意滿。
奈何好景不長,最近這段時間以來,奧力給的日子一直都沒有不好過。
自從黃臺吉離世之後,兩黃旗的日子就一天不如一天了,連作爲標杆人物的鰲拜都被多爾袞打壓的擡不起頭來,下邊的旗人、旗丁也就可想而知了。
這次能夠擊敗李闖實在出乎所有人的預料,誰也沒有想到蜷縮在苦寒之地的滿洲人竟然能夠佔了大明朝的京城,還要佔他們的江山。
現在的闖軍已成了驚弓之鳥,只要衝過去就能立功受賞,但奧力給和他的族人卻失去了這個機會。
因爲鰲拜和多爾袞的關係非常緊張,以至於連累了整個瓜爾佳一族,追擊闖軍就沒有奧力給什麼事兒了,而是派給他一個微不足道可有可無的任務:抓捕逃亡的漢人。
這等於是把從軍二十年的奧力給從軍官貶成了治安頭目,大好前程就此葬送掉了。
原本還在爲這個任命長吁短嘆愁眉苦臉,不過他很快就發現這就是一個肥差,肥的流油的美差。
只要衝過去不問青紅皁白的胡亂殺幾個人,再把帶血的刀子一橫高呼一聲“蠻子獻寶”,那些個老百姓就會嚇的魂不附體,爭先恐後的把家產奉獻出來跪倒在地哀求饒命。
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就聚斂起幾輩子都用不完的金銀財富。
開始的時候,奧力給還費心費力的去抓捕那些逃跑的百姓,很快就發現這樣做的效率還是不夠高,索性帶着手下的旗丁直接去剿滅村落。
那些漢人究竟是不是“逃”跑的,完全由奧力給說了算,與其費心費力的追趕,還不如一個村子挨着一個村子的殺過去,所有的金銀財帛和男女奴隸就全都是自己的了。
帶着人將村落一圍,像趕羊一樣把村民驅趕出來,然後就可以爲所欲爲了。
這種事情做的多了,奧力給也就有了經驗,每次都會直截了當的先殺掉一批,用血腥的場面震懾住老百姓們,讓他們主動現出財物,然後再將這些“逃奴”甄選一番,太過年老或者年幼的直接殺掉。
身體強壯的男丁則一繩子捆起來作爲奴隸使用,至於那些個年輕美貌的女奴,嘿嘿那是奧力給的最愛。
這裡的女人體態纖細身材婀娜,美的讓人難以置信。
每次都是奧力給先行挑選中意的女奴,恭順一些的就帶回去慢慢享用,若是遇到性情剛烈的就當場奸瞭然後一刀砍殺,讓其她女奴只能瑟瑟發抖再也不敢生出反抗之心。
也不知是因爲什麼緣故,這一次的“捕奴”行動竟然出了紕漏,追出來幾十裡又很是費了一番力氣纔算終於做完。
原本就應該回去了,卻忽然發現了沿途的一些蛛絲馬跡。
種種跡象表明,剛剛有一羣體量龐大的“逃奴”從此經過。
根據奧力給的經驗,這應該是從北邊逃過去的一些流民,數量應該在萬餘上下。
一萬多逃奴,哪怕不是計算那些個老幼不值錢的,光是年輕的丁壯和女奴也得有好幾千之多。
根據奧力給的仔細觀察,通過車轍和沿途留下的種種痕跡就可以看出,這些人攜帶着大量的資材,絕對是一羣肥羊。
萬餘從北邊遁逃過來的流民,光是攜帶的財富就是一筆天文數字,還有那麼多細皮嫩肉的美貌女奴,幾輩子都享用不完呢。
奧力給已經算好了,只需追上去狠狠的殺掉一批,就能嚇的他們屁滾尿流,只剩下跪地討饒的份兒。
到時候所有的資材全都是自己的,一下子就發了。
至於說這麼多的奴隸如何處置,奧力給早就想好了:老的小的全都殺掉,留下些年輕強壯的讓他們沒日沒夜的幹活,要是敢偷懶就直接殺掉。
然後就讓他們生出很多很多的崽子,繼續做家生的包衣奴才。
如此一來,奧力給的子子孫孫就可以擁有享用不盡的財富和奴隸了。
至於說會遇到反抗,奧力給真的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根據奧力給的經驗,只要隨隨便便砍倒幾個“逃奴”,其他的那些個“逃奴”就會嚇的魂不附體,別說是反抗了,他們甚至不敢看滿洲的勇士們一眼。
到時候一聲令下,讓他們自己把自己捆綁起來,就可以像趕羊一樣趕回家裡去。
三五個拿着刀的滿洲勇士就可以趕着一個村子的人滿世界的亂跑,幾百個滿洲勇士足以震住一座縣城了,無論有多少逃奴都只不過是送上門的菜。
那麼多的女子和財帛,燒的奧力給腦袋都燙了,混不顧追捕逃奴的疲憊,好像嗅到羊羣味道的惡狼般一路追擊下來。
昏沉的暮色降臨下來,遠遠的看到正在準備安營過夜的人羣,就好像闖進東海龍宮寶庫裡的叫花子一般,奧力給的眼神之中全都是貪婪之色。
好多的逃奴哇,全都肥的不行。
“不要讓他們跑掉了,一個都不能放走,圈住他們,圈住他們。”
爲了儘可能的抓獲更多逃奴,奧力給還專門煞費苦心的做出了戰術部署:包圍他們。
這麼多逃奴,僅僅依靠四五百個旗丁肯定是圈不住的,所以奧力給並沒有急吼吼的衝上來,而是象盯死了獵物的狼那樣,繼續在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上等待着,等待着後面的包衣奴們趕過來。
雖然攜帶着簡陋的武器,但包衣奴根本就不是士兵,他們的主要任務是跟在主子的身後,將收穫的財富裝進大筐,然後用繩子把剛剛抓到的逃奴一串一串的捆綁起來帶回去。
一切準備就緒之後,奧力給猛然發出一聲壓抑已久的狂吼:“抓奴哇!”
當奧力給率領爪牙衝過來的時候,猛然從左右兩側衝出來兩股穿着黑服的丁壯,這些人手持長矛隊形整齊,一看就不是逃難的百姓而是真正的戰兵。
當奧力給意識到不對頭的時候,早已是正月十五貼門神——太晚了。
戰鬥勝負的毫無懸念。
擊潰了這幾百人規模的“捕奴隊”之後,竟然還不耽誤吃飯。
唯一有點麻煩的是那些個包衣奴見勢不妙四散而逃,跑的比兔子還快,需要花費些時間去追趕。
“斃敵一百六十餘人,生俘三百一十餘……”
正規野戰部隊和治安軍之間本就存在懸殊的差距,自然打的非常順利。
旗丁雖然不是正式的戰兵,還算有些個戰鬥力,只不過毅勇軍顯然比他們要強的太多了,所以死傷的多是旗丁。
至於那些個包衣奴,則大多就地投降,乖乖做了俘虜。
光是俘虜的旗丁和包衣奴就有三百多人,如何處置是一個問題。
不過這個問題對於張啓陽來說,根本就不能稱之爲問題,解決的方法簡單而又粗暴:全部殺掉!
所謂的處決只不過是一個比較委婉的說法而已,因爲根本就沒有宣佈罪行然後行刑的過程,直接就是一刀下去身首異處,乾淨利索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片刻之間,一百多旗丁的腦袋就被砍了下來,剩餘的那些個包衣奴早已見識過很多次這樣的場面。
只不過以前是他們殺死別人,這一次輪到他們被殺了而已。
爲求活命,包衣奴叩頭如同雞啄碎米,前額撞在地面上“咚咚”有聲,磕的鮮血橫流,不住的高聲大呼:“饒命啊,大爺饒命……”
“我是漢人,不是旗人,不是韃子啊。”
“我也是漢人……”
“既是漢人,爲何助紂爲虐爲虎作倀?爲何還要虐殺同胞?分明就是漢人中的奸賊,一併殺了!”
一刀下去,頓時人頭飛起,從胸腔裡噴出的鮮血濺了張啓陽滿身都是:“以後若是遇到這些個爲虎作倀的漢奸,不論對錯不問緣由直接斬殺。”
既然張啓陽親自下手了,那就再也沒有什麼好說的,士兵們挺着大扎槍衝了過來。
那些個包衣奴早已被這個場面嚇的魂不附體,只是一個勁兒的磕頭討饒不止。
“刀下留人!”
關鍵時刻,誰也沒有想到竟然會有人喊出這句話,最讓張啓陽感到詫異的是,喊出這句話的竟然是個面色白皙的文弱書生。
這人穿了一件天青色的文士衫,身形略顯瘦弱,被韃子追了幾十裡,早已跑炸了肺,口鼻之間伴隨着呼吸不時噴出絲絲血跡。
“刀下留人?你要我放過這些爲虎作倀的奸賊?”
“此等奸賊罪行累累惡貫滿盈,便是斬殺一百次都不嫌多。”白面書生的胸膛劇烈起伏,語速也越來越快:“鳳凰集七八百口子,被韃子屠戮一空,只逃出來我們這兩百多孤魂野鬼,哪一家一人不是身負血海深仇?
我葉黥一家四十二口,就只剩下我一個了。父母被活活燒死,家中妻女受盡凌辱,已被韃子虜了去,如此血海深仇若只是一刀殺了,豈不是太便宜了他們?
葉黥懇請大人,將這些個奸賊交於我等。”
這個叫做葉黥的白面書生猛然跪倒在張啓陽的腳下:“我葉黥不過是刀下逃生的孤魂野鬼,身負血海深仇卻不得報,早就該羞愧而死。天幸遇到大人,懇請大人允我手刃這些個禽獸不如之輩,爲家中父母妻兒復仇……”
“好,允了……”不等張啓陽把話說完,那白面書生直接跳了起來,撲入到包衣奴羣中,旁邊那些剛剛獲救的百姓也紛紛起身,彷彿暴怒的野獸一般撲了過去。
淒厲的慘叫聲頓時響徹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