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中學是個變態的學校。其變態之處不僅體現在將校址從鬧中取靜的市中心黃金地段遷到如今鳥不拉屎的W市西北角,並美其名曰“阻斷外界對學生的干擾”;還體現於在所有學校都實行雙休日的今天,明目張膽地補課一天,自習半天,僅留半天的時間給學生搞個人衛生,只有每個月底纔有兩天的休息時間;更體現在每個月底都要進行一次排名考試,考試成績、名次用大幅紅紙張貼在學校宣傳欄內,搞得學生一到月底就如臨大敵,校園內硝煙四起。
莊曉9月底的考試成績排在班級第5、年級第40名,比入學時的成績高了不止一點點,但離莊曉的目標還有一定距離。對於這次成績莊曉沒有強求,畢竟之前的基礎擺在那裡,時間又太短。不過這個成績也證明了莊曉的課前預習、課後複習、有問題及時解決的學習方法是行之有效的。
莊曉的心情很好,連枯燥的原地運球也練得興致盎然。
每天下午4點到5點是學生們興趣班活動時間。在六片籃球場相連的大操場上,莊曉努力無視周圍跑跳活躍的男生和場邊發花癡的女生,心無旁騖地練習原地運球。
可惜,樹欲靜而風不止。在一片驚叫聲中,莊曉只來得及側一下身,就被一顆高速運行的籃球砸到了左肩膀,頓時一陣鈍鈍的疼痛傳來。莊曉捂住左肩半晌才擡起頭,恨恨地瞪着跑到她跟前撿球的張嘯。
逆着陽光,看不清楚張嘯臉上的表情,不過莊曉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面無表情。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撞壞了他的捷安特自行車,張嘯一直沒給莊曉好臉色看。在莊曉努力與全班同學和睦相處、打成一片的時候,他總是面無表情地將眼光放在莊曉頭頂好多寸以上,無視而過,令十分介意身高的莊曉差點就暴跳如雷,破壞了自己精心設計的開朗大度、溫柔體貼的知性美女形象。
哼,不就是一輛車柄彎彎、車胎細細的自行車麼?真是越有錢越小氣。莊曉腹誹。
眼看張嘯長臂一勾,撈了球就走,被徹底無視的莊曉怒了,新仇舊恨一起涌上心頭,大喝一聲:“站住!”
張嘯頓下腳步,緩緩轉身,用眼神詢問:“?”
莊曉努力地擡頭挺胸,不讓自己的小身板湮滅在他1.80的巨大陰影中:“你還沒有向我道歉。”
張嘯皺眉不語,本來就冰冷的氣場頓時凍結成塊。莊曉有點吃不消了。
“同學你沒事吧。”一個溫潤的聲音插了進來,如春風拂面般融化了寒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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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就忐忑不安的莊曉頓時丟盔棄甲,囁嚅着:“沒,沒事。”慌張地抱起球,三步並作兩步跑到籃球場的另一頭,繼續默練她的運球神功。
潰不成軍啊!沒辦法,誰讓這個聲音的主人叫周介衛呢。
這也是莊曉堅持練球到現在不肯放棄的原因。周介衛在高一(5)班,與莊曉的高一(3)班一個樓上一個樓下,平時很少見到,只有在每天的興趣班活動時間,才能看到他和一幫男生打籃球的瀟灑身影。就爲這,狂熱迷戀《灌籃高手》卻從沒碰過籃球的莊曉也要咬牙堅持。
這邊周介衛饒有興趣地看着莊曉如兔子般逃竄,用肘撞一下張嘯,促狹地說:“兄弟,你也太不憐香惜玉了吧,看把小美女嚇的。”
張嘯不爲所動,輕哼一聲:“貌似她是看到你來才跑的吧。”轉身就走。
周介衛見他不上當,“嘿嘿”一笑,追了過去。
莊曉遠遠地看着兩人離去的身影,禁不住腐血沸騰了。
同樣是白底藍條的運動衫,穿在別人身上土得掉渣,到了周介衛那裡硬是穿出了玉樹臨風、風度翩翩。如果說周介衛是一塊溫潤的玉,那站在他旁邊的張嘯就像是一顆光芒四射的金剛石,冷硬而奪目,渾身上下散發着不羈的氣息。怪不得只要這兩人在場,周圍立刻充滿了女生的尖叫聲。
啊啊,莊曉覺得自己也要忍不住尖叫流鼻血了。
算了,今天沒法練球了,還是回教室做題吧。
晚自習結束,莊曉沒有隨大流立刻衝回宿舍,而是端坐在座位上,閉上眼睛,把今天所學的內容回想一遍,確定沒有疑點、全部掌握了,纔不緊不慢地收拾好書桌,關燈,關門,走出教室,走下臺階,沿着紫藤蘿走廊往宿舍方向走去。
在幽幽的路燈下,莊曉撫摸着紫藤蘿乾枯勁瘦的枝幹,臉上顯出溫柔的神色。
就是在這條走廊上,也是剛下晚自習,大病初癒,腳步虛浮的莊曉擠在急於回宿舍的人羣中,不知被誰在後面輕搡了一下,摔倒在地。
“同學你沒事吧。”那個溫潤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莊曉回過頭,只看到一張如玉的臉,青黛的眉,清澈的眼,還有溫柔的笑。目眩神迷,不知說什麼好。
看到莊曉浮腫的臉,周介衛微怔,很快地掩飾過去,把手伸到莊曉跟前,保持他一貫的溫文爾雅的笑。
呆呆地把手放到他的手中,借力起身,莊曉覺得眼眶酸脹。見多了對她指指點點取笑的女生和看到她後嚇一跳跑開的男生,此刻這樣的一個援手對她而言不亞於雪中的炭火,雨中的蓑衣,更何況這個援手來自這樣好看的一個男生。
從此,這張如玉的臉,這個溫柔的笑深深地印在了莊曉的心裡,一印就是十年。即使在以後的悽苦歲月中,莊曉只要一想起這張如玉的溫柔笑臉給她帶來的溫暖,就覺得又可以熬過去了。
月影婆娑,樹葉輕搖,前面黑影一閃而過,打斷了莊曉的回憶。
“誰!”聯想到最近治安不太好,前幾天隔壁班還發生過落在教室的名貴鋼筆被盜事件,莊曉的聲音有點顫。
“我。”低沉的聲音很有特色。是張嘯。
莊曉輕籲口氣放下心來,什麼嘛,躲在那裡裝神弄鬼,有點惱羞:“這麼晚了你在這裡幹什麼?”完全忘了自己也是如此。
張嘯不答,眼光照例地掠過莊曉頭頂。
咦,眼光似乎有點偏向左邊,莊曉敏銳地發現。
難道。。。。。。
不可能吧。
莊曉有點不確定:“你是因爲白天的事要向我道歉嗎?不用啦不用啦,已經沒事啦。”開玩笑,被他那樣冷冰冰的道歉,原本已經不疼的肩膀說不定又要被凍傷了。
“你想多了,我只是來拿東西,麻煩你讓開。”張嘯的表情有那麼一些些古怪。
“啊?哦。”莊曉忙側身閃讓,眼睜睜看着張嘯擦身而過。半晌回過神來,氣急。被嘲笑了,絕對的!這個臭屁小鬼!虧了自己下午還覺得他養眼來着,這哪是什麼金剛石啊,分明就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