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真的有錢養兵,宦官刮一層,外戚砍一層,最後那些軍餉要流轉到花錢買官之人的手上,正好爲各地的官員回一波血,剩下的錢財,估計連給軍中將士購買糧草都不一定夠。
程遠志看着盧植這麼肝,要是一路臭罵左豐下去,怕是回不到洛陽。
左豐不敢搞死盧植,要是盧植死了,回了洛陽,所有的矛頭就指向左豐了,左豐將盧植當作擋箭牌,爲自己度過這一難,至於盧植的罪責大不大,最後會不會被處死,左豐並不關心。
但盧植如此不識好歹,這麼羞辱左豐,就算左豐不殺盧植,身爲宦官,想要折磨盧植,一些狠辣的手段還是有的。
比如廢了盧植的手腳,挑了盧植的筋點關節等等,反正天子劉宏和常侍張讓要的只是活人,又不是一個猛將。
留下盧植一口氣即可。
不忍盧植這老將死在一介宦官之手,爲了讓盧植安全活到洛陽,程遠志出手了,猛地抽出馬鞭,朝着盧植的臉招呼而去。
啪!
鞭子呼嘯而過,瞬間就在盧植的臉上起了一道鞭傷。
鞭痕極深,鮮血如泉,開始汩汩而流出。
左豐嚇到了,盧植懵了。
哪怕是左豐捉拿盧植這麼久,左豐都沒敢往盧植的臉上動刑,頂多鞭抽盧植的手腳而已。
太狠了,程遠志太狠了。
打人不打臉啊,況且對方還是聲名鼎鼎的大儒盧植盧子幹,門生遍天下,朝堂中郎將。
鬧出這一出,搞得左豐都在想是不是派上去攔着程遠志一點,別把盧植這老頭當場給鞭死了。
程遠志對盧植抽了一鞭,仍不解氣,用馬鞭指着盧植的鼻子,憤怒而暴躁地怒罵道:
“哼,盧植,你還不自醒?天子恩賜你官職,官居中郎將,令你掌管五萬大軍,你未能戰出奇兵,斬下賊首,是爲一過;身爲大儒,手上並無真憑實據,僅憑個人喜惡,就滿口胡言亂語,你誣陷左督軍索要錢財乃是爲了小人之舉,肥己之私,可有證據?”
“毫無證據,便壞督軍名聲,你本大儒,自知愛惜羽毛,何故不知督軍與你一樣,亦以名聲爲重。軍令如山,軍中法度森嚴,天子派督軍前來督戰,督軍的職責便是催戰,你停軍不前,那就是逆君抗旨,與督軍何關?你身爲大軍主將,尚且不遵軍令,軍中將士以你爲效,這戰還怎麼打?難怪黃巾守城,勢大難除了。”
“難道,就因爲你沒錢,就不能討賊了嗎?何其荒謬!你還大儒呢,飽讀詩書,當知以利而行,利盡則事毀。爲了錢財,而努力奮鬥的人,早晚會被錢財所迷了眼睛。你這又是何必了,是戰是守,理應皆由天子定奪,我等爲將,守乎本心即可,是勝是敗,自有天定。”
程遠志每說一句話,就往盧植身上狠狠地抽了一鞭。
但盧植根本就顧不上飛來的鞭子,細細地品味程遠志所說的話,發現其中不無道理。之前只是將一切責任,都推給了宦官左豐,事實上盧植這時才反思到自己的過錯。
左豐索要錢財不假,但左豐得了錢財是不是自己貪墨,對這一點,盧植還真沒有證據,畢竟盧植根本就沒有給錢,也沒錢可給。
爲將者,沒有錢財,當以戰養戰,像黃巾反賊一樣,每攻佔了一個郡城,就將郡城的全部資源都收刮一空,用來供養大軍,從而有兵力有財力去攻打下一個郡城。
盧植自然不會去搶郡城的錢財,而是應該拿下黃巾反賊,將黃巾反賊的錢財沒收,分給軍中將士,激發軍中士氣和戰力,以此形成良好的循環。
說到底,盧植沒能拿下黃巾賊首張角,這就是原罪。
兼之盧植對宦官的偏見,又有大儒的身份加成了傲慢和偏見,對左豐的要求,自是不屑一顧,甚至還多有出言不遜。如果按照左豐的督軍一職來說,盧植的確是第一個不遵從軍令的人,還是漢軍的主將,帶頭搞破壞。
盧植開始自省,越想越覺得自己無能,讀了那麼多的詩書和兵書,結果書都讀到狗身上去了,頓時無限心酸,油然溢起。
不過,大儒盧植很快就想通了,畢竟讀過那麼多的道理,厚積薄發,這點心結還難不倒盧植。
盧植在囚車之中,突然仰天大笑,隨後抱拳朝程遠志行了一禮,真誠地笑道:
“多謝州牧仗義,植感激不忘,大漢有州牧這等英雄兒郎,我等老將足以退矣,絕無憾事,哈哈。”
人啊,沒經受過各種鞭打,是不會看到自己錯誤的,耽誤了成長。盧植被程遠志一提醒,總算是釋然了,自己老跟個小宦官過不去,掉價。
真要據理力爭,那也得等回了洛陽,站在朝堂之上,再跟天子或者宦奸張讓對質。
書中曾有言,寧和文人拌嘴,不和小人說話。盧植到了這時,才悟得其中真理。否則,再和左豐爭吵下去,各執一理,大儒盧植和宦官左豐又有什麼區別呢。
連抽數鞭,程遠志的手都累了,看到盧植居然不記恨,反倒行禮答謝,這鞭抽不下去了。
略略有些遺憾,但程遠志還是將手裡的馬鞭收了起來,朝劉備吩咐道:
“玄德,去取些好酒和糧草來,贈予左督軍和盧中郎將。”
劉備聞言,趕緊調轉馬頭,奔回軍中。
盧植點了點頭,不再多說,哪怕程遠志有所相贈,到了這邊,也是落在了左豐的手裡,但是這點心意,盧植還是心領了。
倒是左豐眼前一亮,程遠志不愧是貴人,是財神哪,出手闊綽不說,還挺上道的,懂得孝敬賣乖,值得在天子劉宏和中常侍張讓兩人面前,替程遠志美言幾句。
程遠志棄了盧植,縱馬來到左豐身邊,笑道:
“左督軍,些許酒水和糧草,不成敬意,本州牧的拳拳相交之心,還得等督軍有空的時候,到幽青一遊,再讓本州牧略盡一下地主之誼。對了,本州牧斗膽問一句,督軍此番回京城,敢問五萬大軍現由何人統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