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劉備顧念舊日情誼,而是公孫瓚的白馬義從真的不好惹。當初,同在涿郡,劉備帶兵去投奔公孫瓚的時候,有幸見識過白馬義從,絕對是輕騎兵中的僥僥者。
劉備絮絮叨叨,一直在長他人威風,滅自己壯志,程遠志越聽,越不得勁,擺手打斷劉備,罵道:
“我說,玄德,你什麼時候能拋卻這種畏難的思想呀?哦,不止畏難,你這是畏戰。本刺史的手下怎麼就有你這樣的將領呢?幹啥啥沒幹,說啥說一大堆,光耍嘴皮子了,人家就會把兵馬送來你這兒?少點兒異想天開,踏踏實實地做事,不好嗎?”
“什麼白馬義從,什麼公孫世家?這些重要嗎?英雄不問出身,玄德啊,你真想建功立業,就拋開這一切的困擾,真正地做出一點成績吧。白手起家是不容易,但好過你一直空談妄想,人脈和背景就像助燃劑,有用,可決定不了一切。打鐵還要自身硬,始終要靠自己。自己的能力不行,老看着別人顯赫的身世和背景,人家也不會分你半點好處的。”
程遠志念在劉備好歹念過書,給劉備講講接地氣的道理。
可惜,道理誰都懂,聽過很多人生的道理,但依舊過不好這一生的人,指的就是劉備。劉備還真不是畏戰,只是不想像程遠志這樣無腦地莽撞過去。
劉備掰了掰手指頭,給程遠志算算帳,念道:
“程刺史呀,以五百兵馬對三萬守軍,且涿郡城牆高壘,守城滾石等物資充足,那是以卵擊石,螳臂擋車啊。”
兵法和戰陣,劉備就不說那些了,反正程遠志聽不懂。
總而言之,涿郡公孫瓚不好打,白馬義從也不是軟腳蝦,真去了,那是十死無生,妥妥地自尋死路。
程遠志被劉備勸得酒勁都過了,清醒了過來,在腦海裡狠狠地抽了自己好幾個巴掌,暗罵自己道:
“程遠志啊程遠志,你就是個無知昏君,這劉備的榆木腦袋,是說得明白的嗎?直接下令揮兵進犯涿郡就是了,敢有不從,先砍了再說。”
用力一推酒桌,將桌上的酒水和菜餚都推倒地上,程遠志怒不可遏,指着劉備的鼻子,暴躁地吼道:
“讓你帶兵就帶兵,指哪打哪,哪兒那麼多問題?真當自己是漢室宗親,天子皇叔啦?這將軍,你愛當就不當,不當滾蛋。三條腿的青蛙難找,有兩把刷子能夠領兵的人,街上多的是,本刺史不缺少人,尤其是不缺少你這種晨鐘暮氣、老氣橫秋,一點打拼的熱血都沒有的人。”
“守城的官軍,也就那個樣,區區白馬義從,當初本刺史單槍匹馬,還不是照樣拿下你們?你們還打着大漢軍旗,號稱有四個大將呢,真可笑。莫要多說,下去統兵整裝,明日一早拔營,進攻涿郡。如敢拖延、不前者,亂我軍心者,斬首祭我軍旗,爲大軍出征壯威!”
這下,可就嚇到劉備了。
進攻涿郡是難,但哪怕失敗,公孫瓚想必會念在和劉備同窗一場,留下劉備一條卿卿性命。可現在再反駁,堅持己見,那立即就會人頭落地,鮮血漂櫓。
如此一比較,划算不來,劉備閉上了嘴,滿眼擔憂,退了下去。
次日一早,程遠志披甲佩劍,站在校場上點兵,黑壓壓地望去,下面排滿了一列列軍兵。
三支大軍,每支五百兵馬,劉備掌管一軍,關羽和張飛各自統領一軍。
那些軍兵大多都是青壯,或者老兵,不摻水分,可見劉備雖然意見與程遠志相佐,但做事還是挺用心的。
“稟刺史,三軍已到,盡皆執兵披盔,請刺史檢閱。”劉備上前拱手抱拳,行了軍禮,彙報道。
帶上精兵,也有劉備的考慮。這是彰顯個人能力的時候了,真要磕不過涿郡,到時練兵的長處,說不定還能入得了公孫瓚的法眼,給點寬容。
程遠志扯了扯嗓子,開始作動員準備了,喊道:
“當兵的,都給本刺史聽着。這次出征,目標就是拿下涿郡。本刺史知道你們裡面有人會害怕,會緊張,沒事的,這是人之常情,本刺史以前當黃巾軍兵,也害怕,也緊張。”
“可你們知道嗎?不想當將軍的軍兵,那就不是好兵。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想要戰功,那就騎上戰馬,到戰場上撿去。而當了軍兵,要是一直窩在這裡,吃着軍糧,那你就是個廢兵,浪費糧草的廢物,告訴本刺史,你們是不是廢物?”
戰前動員,無非就是給軍兵足夠的誘惑,解決軍兵的後顧之憂,順便刺激一下軍兵的血性,這樣一套組合拳下來,軍隊的軍心和士氣,會飆升到巔峰。
軍兵們一聽,沒人會承認自己是廢物,哪怕是普通人也要面子的,當了軍兵,更加把尊嚴看得極重,紛紛搶着大喊:
“不是,不是。”
氣勢如虹!猶如野獸出籠,威達雲霄。
程遠志笑了,猛地拔劍,朝着校場支撐傘蓋的一根樹幹砍去,樹幹應聲,傘蓋飄落,鼓起腔力,喝道:
“好,好樣的!本刺史沒有白養你們。本刺史告訴你們,本刺史的官職已經爲你們準備好了,只要這次大戰過後,統統大賞。拿下涿郡之後,論功行賞,保證讓你們人人發大財,個個當大官。”
“當然了,醜話說在前頭,刀槍無眼,要是你們不幸戰死了,不用慌。該有的撫卹,一文錢不少,本刺史按大漢律令的三倍給你們。總之,你們放心地去吧。不死,升官發財,死了,本刺史在此承諾,你們的老婆孩子,養了。”
本來聽到能發財當官,那些軍兵是興奮、狂熱,後來一想到戰死了,有錢都沒命花,再大的官職也不能帶到下面去,連老婆孩子都得給別人養了,心頭一冷,氣氛都不高了。
“全都給本將軍擡頭昂胸,個個垂頭喪氣的,是不是想死了?想死,俺老張送他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