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帳的玩意,整天滿腦子都是想着拉關係,拼背景,投奔他人,借力得些小便宜,小恩惠,有意思嗎?就不能有點出息?人家在此立功討賊,咱就不能自己拉起旗幟單幹?他們是中郎將,本州牧還是幽州牧呢,誰怕誰呀,好歹本州牧跟廣宗城內的黃巾大軍還有些淵源,以前當過太平天道的渠帥呢。”
“先進城,瞧瞧去。功勞不在漢軍身上,就在黃巾軍那裡,盧植軍去了,不待見,咱就去張角軍那兒,去看看多年不見,是否風采依舊的大賢良師,哈哈。最不濟,本州牧就帶着你們回去幽州就是了,當一地的土霸王,還是綽綽有餘的。”
程遠志說完,兩腳一夾,朝着廣宗郡城疾奔而去。
廣宗郡城,內鬆外緊,許進不許出。
盧植麾下有五萬兵馬,兵分四路,每路一萬守住了廣宗郡城的城門,不給廣宗城內的張角軍突圍。但盧植只是守住不給黃巾反賊逃出,卻沒有將廣宗城給圍死,各州郡前來相助張角的黃巾軍還是放進城內的。
盧植甚至巴不得廣宗郡城內的黃巾大軍越多越好,反正盧植軍又不攻城,對方的兵馬越多,消耗的糧草就越大,一旦被困得沒糧了,那盧植就能不戰而屈人之兵,直接獲勝。
至於想突圍逃竄,那更是別想,一有風吹動草,想從廣宗郡城逃出來,盧植就會揮兵將黃巾大軍給堵回去,城門就那麼大,再多的兵馬也沒用。
守住城門,誰都別想走。
廣宗郡守府,張角正站於府前,望着天色,臉色隱隱有些暗淡,精神頗爲不振。
自從舉事以來,除了拿下冀州勢如破竹,張角就被盧植給死死地釘在了廣宗,再沒有移動半步。
張角旁邊的一個女子,皮膚白皙,風華正芳,輕輕地扶着張角,眼看張角愁容不展,不禁出言勸道:
“爹爹,別想了。我黃巾大軍問心無愧,這大漢的確不得民心,不然各州郡城也不會響應者如雲,都要推翻這昏庸無道的漢帝呢。爹爹,你就是太辛苦了,說不定晚些時候,戰事就會有所轉機,急也是急不來的,如若你要是累出個三長兩短,這可讓寧兒怎麼辦?”
說話的是張寧,張角的獨女,張寧也是太平天道的聖女。當初舉事,張角、張樑和張寶三兄弟自稱爲天公將軍、地公將軍和人公將軍,組建黃巾大軍,但太平天道的事情不能落下,自然就丟給了張寧。
說白了,跟着張角等人造反的,大多是被迫裹挾的窮苦百姓和心懷異志的野心家,而黃巾大軍裡還有一股清流,聖女張寧帶領的太平天道教徒仍是以救病扶傷爲己任,充當着醫者的身份,遊走於黃巾大軍之中,類似於軍醫。
程遠志帶着劉備、關羽和張飛來到了廣宗郡守府附近,正想着該找個什麼理由混進郡守府,面見張角,不曾想卻在門口就看到了張角,還有聖女張寧。
大好機會。
程遠志急急地衝了過去,人未至,聲先到,聲音洪亮地喊道:
“大賢良師,近來可好?程遠志來看你了。”
程遠志如沐春風,笑容滿面地走了過去,頓時引得郡守府前的守兵大爲慌亂,震驚之下,拔出兵器就要懟過來,生怕程遠志等人是刺客,要來行刺張角。
聞言,張角面色一驚,擡頭看了看程遠志,果真是本人,這才舒緩了下來。張角擺擺手,止住了精神緊繃,猶如驚弓之鳥的黃巾守兵。
“是遠志呀,你怎麼來了?可是幽州有變?你來廣宗,可曾帶有兵馬?倘若有的話,切記千萬不可進城,城內易入難出,一旦進了城,那就如甕中之鱉了。”張角對程遠志還是認得出來的,麾下三十六方渠帥,張角沒法人人認齊,但十大渠帥,張角還沒到老眼昏花的地步。
程遠志看着昔日善眉慈愛的張角,因爲戰事,變得謹小慎微,面色冷峻,不禁暗歎,戰爭對一個人的影響太大了,對千千萬萬的家庭影響太大了。
在戰爭之下,多少人流離失所,痛失親人,悔恨終生。
“承蒙大賢良師的惦記,託了大賢良師的福,幽州一切都好。某拿下幽州之後,就去了青州相助了豬亥一臂之力,如今幽青兩州,已盡在某的手裡。這一次前來廣宗,乃是專門爲了大賢良師而來的,某帶的兵馬不多,只有五百之數,已盡在城內了。大賢良師不必記掛,這廣宗之困,我已有所瞭解,正是來助大賢良師解這廣宗之危的。”
程遠志大大咧咧,眼裡對廣宗郡城的形勢,一點兒都不擔心,顯得沒心沒肺。
程遠志走到近前,還主動撩起了張寧,戲笑道:
“見過聖女,多時不見聖女,聖女更添風采啦。”
引得張寧一陣害羞,啐罵了程遠志一聲,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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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嘴裡吐不出象牙,都當了渠帥了,嘴巴還是沒個把門的。禍從口出,小心你這張嘴,哪天得罪了人,招來橫禍。”
張寧俏舌大吐芬芳,程遠志聽得津津有味,不忍反駁,恨不得跟張寧來一番脣槍舌戰,只是張寧的老爹張角就在眼前,程遠志哪敢放肆。
“寧兒,放肆,狗子好歹也是渠帥,你得放尊重一點。再說了,狗子大老遠從幽州趕來相助,難道不該說聲謝謝麼?你這娃兒,怎麼還損起狗子來了,沒大沒小的。”張角用手輕拍了一下張寧,雖然話說得極重,臉上卻沒有怪罪的意思。
獨女,算半個子嘛。
張寧撅了撅嘴,別過頭去,懶得聽張角的教訓,更不願多搭理程遠志。
“狗子,走,到府上去,再慢慢細說。這裡人多眼雜,怕隔牆有耳,本教主還真希望你和豬亥能夠力挽狂瀾,帶領黃巾大軍打出一條血路。”張角吩咐了程遠志一句,轉身帶頭往郡守府內走。
程遠志求之不得,揮手讓劉備將麾下兵馬領到郡守府裡安置,隨後快步跟上,側着身子,慢張角半步,尾隨而入。
郡守府,會客廳。
張角手裡拿着茗茶,輕輕地喝了一口,茶香令張角心曠神怡,不由舒服地長出了一口濁氣,將茶杯放下,這才望向程遠志,問道:
“狗子,這廣宗郡城的情況,你來了之後,也看到了。我黃巾大軍作戰不利呀,被圍於廣宗,難以伸展拳腳,要想破局,唯有各州郡城的黃巾大軍前來,合力一擊,打敗盧植軍,本教主才能龍頭歸位,引領羣雄,進攻漢都洛陽。”
“你實話說吧,幽州和青州的黃巾大軍,能不能帶到廣宗這邊來?若是可以的,你讓豬亥儘快揮兵前來。倘若不能的話,那你們便兵發兗州、豫州,或者繼續南下徐州,牽扯住漢軍兵馬,不讓漢軍馳援他地。”
言語之間,張角一股久居上位的氣勢鋪天蓋地的傳來,似乎不容他人拒絕,只能聽令行事,莫敢違背。
然而,現在的程遠志不再是以前的黃巾渠帥了,去了洛陽見了張讓,會過天下羣雄,如劉備、劉虞、公孫瓚和龔景等人,程遠志的眼界開闊了,不會再被這些狐假虎威給嚇唬到了,更不會輕易給張角忽悠了。
動動嘴巴,誰都會。一句話,別人就得千軍萬馬,千里奔襲,去爲你做嫁衣裳?想什麼呢,真當自己還是太平天道的教主,百姓景仰的大賢良師呀?舉事之後,多少人的心思活絡了,改變了心意,程遠志可不信張角看不到這些變化。
無非是掩耳盜鈴,不願承認罷了。
漢室將傾,沒人將大漢天子當回事,哪怕真有忠誠之士,也是心忠於漢室,並非天子。而黃巾大軍這邊,亦是一樣的,現在仍忠心於張角的黃巾將領,不是沒有,但也不多了。
扯了大旗,造了反,一舉成功之後,人都有野心,手裡的兵馬和地盤怎麼會輕易再拱手相讓,讓給所謂的昔日大賢良師呢。
聽到這,程遠志也放下了手裡的茶杯,神色冰冷了起來,黑着臉,底氣十足地甕聲道:
“大賢良師,既然你讓我實話實說,那好。你也知道我程遠志素來心直口快,藏不了事,今天前來找大賢良師,也沒打算隱瞞你。沒錯,幽青兩州之地,皆在我程遠志的手裡,披甲執兵之士足足有三十萬之多,但這些大軍絕沒可能到廣宗來。因爲他們不再是黃巾大軍,而是我程遠志的漢巾軍。”
“幽青兩州的兵馬,我不會調動一兵一卒,也沒打算出兵哪裡。大賢良師,你睜開眼睛看看吧,變天了,黃巾大軍舉事以來,籌謀不足,又被唐周那小人告密,如今怕是難了。我正是看了大賢良師發去青州的求援信,念及大賢良師昔日的教導和恩惠,有心報答,故而前來搭救大賢良師,但想打敗漢軍,那絕對沒有任何可能了。”
“大賢良師,你死到臨頭,還不自知?這廣宗郡城內,數十萬黃巾大軍,廣宗城外,上千萬的黃巾軍兵,都因大賢良師指導不力,而陷入了絕境,一生揹負着反賊的罪名,敢問大賢良師於心何安?”
程遠志越說越氣,最後脾氣上來了,直接暴躁地怒罵張角,口不擇言。
張角沒想到程遠志居然如此強硬,這是想背叛張角哪,按理背叛張角的黃巾將領不少,但敢主動找上門的,程遠志還是獨此一個。
張角的支援信發出去很久了,數量也極多,就連地公將軍張樑、人公將軍張寶的兵馬都沒看到有一丁點前來廣宗相助,足見其心可昭。
程遠志罵得難聽,張角的一張老臉無處安放,就連站在張角身後的張寧也氣憤難平,側目投來一道冷豔如劍的眼光。
“漢帝殘暴,宦戚當道,謀害忠良,貪圖享樂,極度愛財,買官賣官之風大肆流行,弄得民不聊生,盜賊四起,我太平天道得上天之眷,替天行道,組建黃巾大軍推翻漢室,這有何不對?至於黃巾軍與漢軍之爭,尚無定論,鹿死誰手仍未可知。你在此妖言惑衆,小心本統領將你斬首示衆,以穩軍心。”
張角身爲黃巾大軍的靈魂,怎麼能夠容忍程遠志在郡守府這裡大亂軍心,同樣嚴肅了起來,憤怒地要將程遠志繩之以法,以正視聽。
可張角心頭有愧,困守在廣宗郡城多日,張角常常反思密謀起事以來,張角就沒睡過一個好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