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嚴顏感覺頭疼不已,簡直是進退維谷,左右爲難。
投降,家人難以保全!
不降,兩千餘士兵立刻就要遭到滅頂之災。
可以說,王燦給嚴顏擺了一道往前走是刀山,往後退是火海的選擇題。不論嚴顏如何抉擇,都會有所失去,所面對的是家人和士兵的抉擇。嚴顏回頭看去,看見兩千士兵的灼灼目光,臉色更是一會兒鐵青,一會兒蒼白。
嚴直站在士兵當中,看着屈膝投降的士兵,恨不得揮刀將所有準備投降的益州兵殺死,沒有他們掣肘,嚴顏就不會進退兩難。嚴顏看着殷勤期盼的士兵,看見士兵眼中都露出期待的眼神,更是沉默了下來,不能將兩千士兵的性命棄之不理。
沉默良久,嚴顏看向王燦,喝道:“王燦,你贏了!”
說完後,嚴顏整個人的精神都萎靡下來。
王燦見嚴顏投降,大手一揮,吩咐道:“去,將嚴顏綁了。”
話音落下,一羣士兵飛快的跑到嚴顏身旁,先是將嚴顏的大環刀收起,又將嚴顏的雙手綁在身後,不得動彈。這時候,郭嘉才緩緩地走向嚴顏,當郭嘉踩在雜草和枯枝上發出吱呀吱呀聲音的時候,嚴顏瞪大了眼睛,因爲郭嘉並沒有掉下去。
很顯然,雜草和枯枝下並沒有陷進。
一時間,嚴顏更是萬念俱灰,大好機會擺在眼前,竟然錯過了。
可惜,他心中早已被郭嘉弄怕了,纔會草木皆兵,看見雜草和枯枝鋪在地上都覺得是陷阱。王燦走到郭嘉面前,笑說道:“奉孝,還是你厲害,兵不血刃的讓嚴將軍束手就擒,好,妙哉!”
說完後,王燦吩咐周倉和裴元紹收繳益州兵的兵器,又押解投降的士兵返回褒城。嚴直雖然想反抗,可是看見嚴顏都投降,也是嘆口氣,跟着其餘的士兵繳械投降。
嚴顏神色落寞,心中充滿了悔恨。
他只要繼續往前查探情況,就能發現沒有陷阱,卻中途放棄了。
可惜!可惜!
星夜下,大軍原路返回,往褒城方向行去。
王燦領兵返回,擊敗嚴顏的消息很快就傳回褒城。
褒城大族得知王燦押解着嚴顏和嚴直返回褒城,都是在城門口等候王燦。李禮站在最前方,身穿黑衣儒袍,頭戴古冠,手中拄着一根滑順的柺杖。他一頭銀髮梳理得一絲不苟,昂頭挺胸,等候王燦率領大軍返回。
“來了,來了。”
突然,一名士兵伸手指着遠處。
夜幕下,火把噼啪閃爍,照亮了漆黑的夜空。
王燦騎在烏騅馬上,昂頭挺胸大步前進,身後披風飄揚,端的是威風凜凜。王燦身後,周倉和裴元紹兩人一人持刀,一人持狼牙棒,押解兩千益州兵緩緩而行。郭嘉和呂蒙率領的狼牙一起趕路,跟在大軍後方。
嚴顏和嚴直都是雙手被縛於身後,神色不卑不亢,臉上反而沒有了擔憂之色。
慷慨赴死,約莫就是這般神情。
等王燦率領大軍抵達褒城外,李禮上前朝王燦行了一禮,拜道:“恭喜王太守擒拿逆賊嚴顏,此番打敗嚴顏,擊敗劉焉大軍,太守大人威名傳遍益州,劉焉再也不敢小視王太守,可喜可賀啊!”
說話的時候,李禮看了眼嚴顏和嚴直,渾濁的眼中閃爍着道道精光。
王燦拱手回了一禮,說道:“若無李公相助,安能如此順利擊敗益州軍。”
“哈哈……”
李禮聽了後,臉上露出一抹微笑。
他伸出枯瘦的手捋了捋頜下的花白長鬚,臉上又露出一抹得意之色,心中卻覺得非常慶幸。幸好聽從唐遠之言,選擇及早出兵幫助王燦。若是等王燦損失大量士兵才佔據優勢,他們再士兵相助,恐怕王燦就不會這麼友善了。
“王太守請!”
李禮一擺手,示意王燦領兵前行。
王燦點點頭,領兵往前走。
大軍進城,周倉和裴元紹押解着益州士兵往褒城校場走去,安置剛剛投降的兩千餘士兵。這些士兵剛剛投降,若是不處理好,很可能會發生譁變,前功盡棄,所以必須要儘早處理好這些事情。
大軍往校場而去,王燦和郭嘉則領兵往縣府而去。
呂蒙率領一百狼牙兵跟在後面,護衛在王燦和郭嘉周圍,保護兩人的安全。
縣府大廳,王燦坐在主位上,郭嘉坐在王燦身後,呂蒙則站在兩人身後,左右兩側還有四個少年兵,其餘的士兵駐守在大廳外,一旦事情有變,立刻就能衝進大廳。下方,左右兩側坐着褒城大族,李禮坐在左側首位,曾易則坐在右側首位,其餘等人依次排布座次。
大廳中央,綁縛着嚴顏和嚴直。
兩人傲骨錚錚,平視王燦,並沒有因爲是俘虜就低聲下氣。
王燦目光看向嚴顏,和聲說道:“嚴將軍,你率領的近萬大軍盡數已經敗於我手,事已至此,不知嚴將軍可願降?”
“休想!”
嚴顏想也不想,立刻拒絕了。
王燦笑眯眯的看着嚴顏,說道:“嚴將軍如此乾脆,莫非不擔心兩千士兵的安危?”
嚴顏說道:“王太守,我已經放下武器認輸,王太守也擊敗嚴某麾下大軍。既然已經取得勝利,還有何求?莫非王太守不僅要讓眼眸認輸,還想要嚴某心服口服的投降?若是王太守懷着這般想法,嚴某勸王太守早早放棄,因爲嚴某縱然是放下武器認輸,也斷然不會投降你的。”
王燦繼續說道:“將軍一時俊傑,難道還看不清楚形勢?”
嚴顏冷哼一聲,乾脆不理王燦。
王燦也沒有動怒,他有的是時間和嚴顏耗着,擡頭看向大廳外,喊道:“來人!”剎那間,兩個士兵從大廳外走進來,朝王燦揖了一禮,等候王燦吩咐。
王燦吩咐道:“帶下去,關押起來。”
“諾!”兩個士兵抱拳大喝,伸手準備拉着嚴顏和嚴直離開大廳。
正當兩個士兵要動手的時候,一聲大喝傳來:“慢!”聲音落下,士兵也立刻停下來,看向王燦。
王燦循聲望去,眼中露出一絲疑惑,同時也閃過一絲殺機。
說話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曾經勸說李禮的唐遠。
王燦微眯着眼睛,冷聲問道:“汝有何事?”
唐遠身穿一襲淡藍色長袍,衣袂飄飄,大步行駛走到大廳中央,他冷眼瞅了眼嚴顏和嚴直,露出冰冷的神情。
他拱手朝王燦揖了一禮,說道:“王太守,古人云斬草不除根,後患無窮,嚴顏心思歹毒,令人膽寒。他率領士兵離開褒城,曾命士兵將褒城所有家族的家眷收押起來,以威脅褒城大族抵抗王太守,這樣做事不擇手段的人,一旦留下,禍害無窮,還請王太守斬殺此寮,以免留下禍害。”
王燦不認識唐遠,問道:“你是何人?”
唐遠道:“小人唐遠!家中世代從商,忝爲唐氏族長。”
王燦驚愕道:“哦,竟是商家?”
唐遠道:“正是!”
王燦冷笑兩聲,問道:“你的意思是讓我斬殺嚴顏,隨了你的心願?”
唐遠一副名士風範,說道:“非是唐遠指使太守大人,而是大人留下此人,禍害無窮。”
嚴顏目光落在唐遠身上,又看了眼王燦,神情複雜。此時此刻,他和嚴直的性命有掌握在王燦的手中,一念生,一念死。
王燦盯着唐遠,淡淡的說道:“本太守曾言士農工商,士排在第一位,因爲士是國之棟樑,沒有士國家就運轉不起來,因此只要是有才學之人,皆可出仕做官。”
“農是國家基石,沒有農民辛苦種糧納稅,沒有農民不辭勞苦,這個國家就不能稱之爲國家。”
“工者,巧匠也,有巧匠之手,才能造出房屋、武器、衣物等諸般用具。”
“至於商人,所謂商人逐利,乃是天經地義,本太守也深以爲然。這天下間,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商人牟利實屬正常。因爲沒有商人,也就沒有交換的貨物,百姓也無法購買各項物品。本太守也不曾輕視商人,相反很重視。”
“商人,也能忠心爲國,能爲君上分憂。”
“然,商人也有不法之人,妄圖囤積糧食,擡高物價,從中牟利的非法商人。同時,也有心胸狹窄,睚眥必報,不修身養性,不養浩然之氣的商人,有道是大肚能容,容天下難容之事,若是沒有寬廣的胸懷,即使家財萬貫,也是枉然。本太守麾下,就容不下這種心胸狹窄,睚眥必報的人。”
王燦一番話,先肯定商人的地位,讓唐遠點點頭表示同意。
但是,當王燦難以容納心胸狹窄,睚眥必報的商人,唐遠的臉色頓時變得非常難堪。
他看向王燦的時候,額頭上冒出細密的汗珠,感覺背脊發涼。
這時候,他也明白過來,王燦是不可能斬殺嚴顏的。從王燦的口氣中判斷,若是唐遠堅持說要斬殺嚴顏,說不得王燦會派兵將他殺了。唐遠擡頭看了眼李禮,以及曾易,見兩人微微擡頭,眼中露出一絲瞭然。這兩人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絲毫沒有因爲嚴顏以前做的事情就想除掉嚴顏。
因爲,他們都知道王燦的心思。
其實,唐遠所作所爲也是他的性格所致。
即使唐遠目光看得清局勢,卻還是心胸不夠寬廣。
唐遠想到觸了王燦黴頭,立刻轉變態度,說道:“王太守,小人剛纔一番話也是怒火被衝昏了腦袋,纔會說出這番話來。小人一介商賈,竟然妄言干預王太守決斷,罪不容恕,請太守大人責罰。”見情況不對,他立刻選擇轉變風向,向王燦請罪。
王燦點頭笑了笑,道:“唐族長知錯能該,善莫大焉。”
說完後,王燦朝士兵擺擺手,讓士兵押解嚴顏和嚴直離開大廳。
等嚴顏和嚴直離開後,王燦說道:“褒城守將鄧方被殺,現在褒城內沒有守將駐守褒城,等本太守返回南鄭後,會派遣將領接管褒城的防守。不過,這段時間內,還需要諸公駐守褒城,以免出現變故。”
李禮聽後,急忙說道:“太守大人放心,我等一定守好褒城。”
李禮知道不能和王燦對抗,非常配合王燦。
王燦看了眼大廳外漆黑的夜色,說道:“夜已經深了,諸公都忙碌了一天,疲憊不堪,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一早,本太守率領大軍離開褒城,褒城的事情就拜託諸公了。”
衆人朝王燦揖了一禮,然後離開了。
等李禮帶領着各大家族的族長離開後,王燦回頭看向郭嘉,問道:“奉孝,嚴顏此人極爲倔強,不能輕易招降,奉孝可有妙計?”
郭嘉沉思片刻,臉上露出一抹笑容:“主公,嚴顏的確有萬夫不當之勇,主公收爲己用,又多一個能鎮守一方的大將。主公想要收服嚴顏,採用攻心計即可,以嘉觀之,嚴顏所慮者無非是遠在成都的家眷,主公傳令王劍師派英雄樓散佈在成都的探子,將嚴顏家眷帶至漢中,如此,當有九成把握收服嚴顏。”
王燦聞言,眼睛一亮,撫掌笑道:“妙!妙!妙!好一招攻心計”
若是嚴顏在此,聽了郭嘉的話,恐怕又要睜大眼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