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驚愕地看向那道逐漸清晰的身影。
梟的臉上綻放出些許笑容,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蛇皮部落的獵人們越發難看的臉色。
他們可太瞭解蛇莓了,這丫頭絕不是來送溫暖的,母親也絕不可能放任她一個人跑這麼遠!
大蟒從隊伍前端朝後方走來。
蛇莓像傻狍子一樣悶頭奔至衆人眼前,氣喘連天。這一路馬不停蹄地飛奔,好歹是追上了, 終於可以停下來喘口氣了。
“你來做什麼?”大蟒皺着眉頭問。
蛇莓喘勻了氣,昂起頭,理直氣壯地說:“我要去部落大會!”
“胡鬧!你一個小孩去什麼部落大會!”
“小孩怎麼了?他們不也是小孩?他們可以去,我也要去!”
蛇莓指着張天等人說。
“你和他們能一樣嗎?天可是受到祖先指引的人,就算是小孩,也是特殊的小孩……”
“我也是!我是要成爲孕育部落的女人!”
蛇莓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大蟒很想罵人,但家醜不可外揚, 當着外人的面終究不好發作,他黑着臉問:“母親知情嗎?”
“我讓蛇膽等到晚上再告訴母親。”
“你……胡鬧!簡直胡鬧!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私自跑出來,所有人都要爲你擔心!”
“我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我保證!”
蛇莓果斷認錯。她知道大蟒哥哥最疼她了,氣歸氣,絕不會放心讓她一個人回去,更不會丟下她不管。
大蟒思前想後,發覺自己也沒有別的選擇,只能帶上她一同前往,更覺得鬱悶不已。
出門在外, 把缺乏生存能力的小孩帶在身邊本就累贅, 何況還是部落裡最不讓人省心的娃。
“回去再好好收拾你!”大蟒咬牙切齒道。
蛇莓展顏而笑:“謝謝哥!你不用管我,我會跟着他們,保證不給你添亂!”
“你最好是。”
大蟒扭頭朝隊伍前端走去, 招呼族人們繼續上路。
蛇莓立刻跑到隊伍中間的婦孺陣營裡, 衝同樣是小孩的三人擠眉弄眼:“我說過我們很快會再見的!”
張天不禁對她另眼相看, 心想這小丫頭有夠叛逆且大膽的,這種個性在這個時代倒很少見。
從蛇皮部落出發前往河谷營地, 最快也要明天中午才能抵達,不過今天應該能走出茂密的森林,夜裡通常會在溪流邊紮營,等到第二天日出再接着進發。
丘陵西北部的地形比較崎嶇,坡度平緩的山脈突然變成了深窄的峽谷和陡峭的懸崖,峽谷兩側立着嶙峋的石壁,峽谷中碎石塊密佈,有時候走到盡頭,兩面石壁接合變成了死路,這時候就只能上山,走艱難的山路。
沿途的景象令林鬱發出感慨:“這些都是過去地殼的劇烈活動,解放了石灰岩晶體結合力的結果。地質學家來了一定狂喜!”
張天笑道:“照你的邏輯,這裡還有無數的史前人類和史前生物,考古學家來了一定狂喜。你現在來了,敢問你狂喜嗎?”
“……”
林鬱爲自己辯護:“我主要是太年輕了,心態還不夠成熟,要是年紀大些再來, 我肯定狂喜!”
“年紀多大才算大?”
“快死的時候?”
“呵,人類!”
領路的狼爪、松果和大蟒配合隊伍裡行動較慢的成員調整着行進速度, 但衆人仍然走得很辛苦。
對林鬱而言,這趟旅途尤其艱辛,但參加史前人類聚會的興奮和對史前巨獸的期待令她精神大振,雖然她早已汗流浹背、氣喘吁吁,腳趾還磨起了水泡,但都不妨礙這位年輕的考古學者發揮她的精神力量。
越往西北走,林木越稀疏。
他們沿崎嶇的山路走了差不多整整一天,跨越偶爾出現的溪流,穿過一片單調低矮的櫟樹林,終於進入相對平緩的稀樹山地,深窄的峽谷變成有流水的河谷。
河谷裡不受冷冽的北風侵蝕,而且水汽充足,除了櫟樹,高大耐寒的杉樹同樣是這一帶的主流樹種,樹幹上攀援着常春藤、鐵線蓮等藤本植物。
更多的是各種低矮的灌木和苔蘚,它們在這片無主之地野蠻生長,更接近原本應有的數量。
林鬱觀察着四周,辨認出這些在北方針葉林帶十分常見的植物。
她對張天說:“這裡應該是東北西部的森林草原地帶,再往西邊去,就是蒙古高原,那裡是巨獸的天堂,我國最大的猛獁骸骨就出土自內蒙。”
“也就是說,巨獸會從西邊過來。”
“沒錯,以如今的氣溫,高原地帶的草本植物基本都枯死了,它們只能啃食苔蘚和地衣,一路慢慢啃過來。這邊氣溫高些,植物相對豐富,除了啃苔蘚和地衣,還可以啃灌木和樹葉,不至於餓死。”
偶爾有野豬、狼獾、狐狸,以及兔鼠等小型動物從眼前倏忽而過,但獵人們視若無睹,只馬不停蹄地趕路。
這些野獸在平時是不可多得的美味,然而冬狩講究一個抓大放小,像這樣的小傢伙,壓根入不了獵人們的法眼。
他們還遭遇了狼羣。
狼羣顯然被這羣人多勢衆的兩腳獸嚇壞了,遠遠一個照面,撒腿就跑。
林鬱從這些撒丫子狂奔的身影中瞧出些許二哈的影子。
以後有機會,一定要抓幾隻狼崽回來馴養……林鬱心裡想着。
這樣一來,她就貓狗雙全了!誰能想到,作爲現代人的她始終未遂的心願,回到史前竟然有機會實現,真叫人大跌眼鏡!
狼爪大聲宣佈:“再往前不遠,就到今晚的營地了!”
大家都振奮起來,雙腿雖然發酸發痛,卻也習慣了這樣的疾行,不知疲憊地健步如飛。
天色越來越暗。
隊伍裡燃起火把,又趕了一段夜路,終於抵達今夜的營地。
大蟒他們前不久剛來過,用木頭和獸皮搭建的簡易營地裡,還殘留着很新的草木灰和宿營痕跡,溪水兩岸生長着蓬亂的灌木叢,夾峙出小溪蜿蜒的身形。
男人們在營地裡生火,女人們從溪邊打回來水,煮水泡茶,取出肉乾、果乾分發給族人。
三個部落圍坐在各自的火堆旁,就着茶水,享用乾糧,補充早已見底的體力。
蛇莓原本坐在蛇皮部落的人堆裡,後來又溜到大河部落的火堆旁,在張天和梟之間坐下。
大蟒沒好氣地瞪她一眼,想到大人吃席,小孩子一桌,實屬正常,也就沒有制止。
疾行時所有人都渾身發熱,但一停下來休息,便又覺得涼颼颼的,等火焰燒一陣子,營地裡才漸漸暖和起來。
留下三個守夜的人,其餘人相互依偎着席地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