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四……七十二、七十三、七十四!一共七十四頭羊!”
梟一絲不苟地清點羊的數量,越數越激動,數到最後,樂得嘴都合不攏。
“七十四頭!”
衆人大聲重複着,喜笑顏開,這個數字到底有多大他們未必確切地知道,但羊的多少不需要通過數字來計算,一眼就看得出來!
這麼大一羣羊,這是遷徙以來最大的一次豐收!而且毫不費力!
在衆人的認知裡,在蠻子成爲俘虜的那一刻起,他們的東西就已經不屬於他們了。
張天卻囑咐說:“虎頭,你帶領男人們狩獵去吧。”
男人們面面相覷,虎頭替衆人問出他們心裡的疑惑:“這些羊夠我們吃很多天了吧!”
“這些羊先養着,暫時不吃。當然,如果你們覺得自己狩獵不到足夠的獵物……”
“沒這回事!”
獵人們哪裡聽得了這種話,這簡直是在侮辱他們引以爲傲的狩獵技藝!二話不說,當即抄起武器出發!
張天望着男人們熱血的背影笑了笑,心想激將法不管在什麼時代都很管用啊。
事情的經過虎爪和松針已經向他彙報了。
二人不處決俘虜的決定非常正確,張天對這一決斷大加褒獎,兩人高興極了。
事實上,張天之所以派虎爪和松針尾隨烏鴉,除了因爲他二人善於潛行追蹤,另一方面也因爲他倆足夠謹慎,換作虎頭,肯定手起刀落直接砍了,根本不會考慮可能導致的後果。
正如虎爪所說,這片草原是山下部落的地盤,他們途經此地,而且攜老扶幼,能不結仇最好不結仇。
張天不打算把事情做絕,不僅如此,他甚至希望以這四個土著爲突破口,如果能爭取到山下部落的信仰,那便再好不過了。
要達到這一目的,就不能把人家辛苦馴養的羊羣生吞活剝了。
阿牛惴惴不安地環視着這羣陌生的傢伙,他們說的話他一個字都聽不懂,但見他們對着自己的羊兒指指點點,唸唸有詞,眼冒金光,他們在想什麼,他用腳趾想都明白。
他的目光落到那個髮型奇怪的少年身上。
押送他們的兩個野人一回來,立刻向他彙報,很顯然,這個少年在部落裡的地位非同一般。
他朝少年大喊:“你們想要羊,羊給你們!求求你放過我們!我保證,不管山上人給的再多,以後絕不會找烏鴉哥的麻煩!烏鴉哥,你給翻譯一下……”
“啪!”
他話音未落,便被烏鴉一個巴掌扇在臉上,聲音之清脆響亮,所有人都爲之側目。
“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嗎?還敢命令我!”
烏鴉不假辭色。
有這麼一大幫老鄉助陣,他心裡底氣十足,儘管他現在的身份是野人,不比這幾個蠻子高多少,但再怎麼說,大家都來自同一個地方,說着同樣的語言,身在他鄉,這份親近感更加強烈,讓他不自覺地想要依賴。
他早就受夠了漂泊無依的生活。
張天走向阿牛,不動聲色地調出信仰值面板。
【信仰值:210】
【你消耗100點信仰值,使用神術通靈。】
【請選擇一個族羣(人或動物),可掌握該族羣的交流方式。】
【你選擇山下部落。】
【你習得了草原語。】
【信仰值:110】
烏鴉這一巴掌多少帶點私人恩怨,鉚足了勁,彷彿醞釀很久了,時刻準備着扇他,阿牛的左臉頓時又紅又腫,只覺得耳朵嗡嗡的,好一會兒都沒能緩過來。
他看見那個髮型奇怪的少年朝自己走來,略有些忐忑地咽口唾沫,不敢再妄言。
張天走到阿牛跟前,蹲下身來,微笑着問:“你剛纔說什麼?我沒聽清。”
霎時間,所有人都愣住,烏鴉的下巴幾乎快掉地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阿牛等四人也是一怔,隨即大喜過望,驚呼道:“你會說我們的語言!你是哪個部族的?”
“我來自天空氏族大河部落,我們受到天空的指引,從遙遠的北方來,到溫暖的南方去,經過這片美麗廣闊的草原。我本來也和我的族人一樣,不會草原上的語言,但就在幾天前,你們的祖先教會了我。”
“我們的祖先?”
阿牛和他的三個同伴大惑不解。
“是的,你們的祖先。每一個逝去的人,他們都變成了星星,你們的祖先也不例外。他們一直在天上注視着你們。你們沒發覺,草原上的星空格外燦爛嗎?那是祖先在給予我們指引!難道你們不曾聽到他們的聲音嗎?”
阿牛等人目瞪口呆,忍不住望向天空,然而現在是豔陽天,哪裡看得見星星?
烏鴉更爲震驚,他對天知根知底,知道天此前從未涉足過這片草原,絕不可能掌握蠻子的語言,在部落大會上就聽聞他能夠聽見來自天空的聲音,本來還將信將疑,這一刻,烏鴉再不懷疑!
他是真正的天空祭司,甚至比雪靈祭司更加強大!
烏鴉心裡這樣想着,看向張天的目光裡不禁多了幾分敬畏。
阿大訥訥地說:“我有時候會夢到我的媽媽,在夢裡面,媽媽會同我說話,這會不會就是媽媽在給我指引?”
“當然!”張天肯定他的說法,“祖先會託夢給他的後代,傳達指引,但只有被後代銘記的祖先,才能夠託夢。你很想你的媽媽,對嗎?”
“非常想!”
提到媽媽,阿大這個莽漢竟然流露出孩童般眷戀、傷感的神情。
“那你還想再夢到媽媽嗎?”
“我想要每天都夢到媽媽!”
“那你應該多仰望天空,以虔誠的、崇敬的心仰望天空,你會得到更多的指引。”
張天頓了頓,看向阿牛,說:“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阿牛將舍羊保命的提議重複一遍,末了戰戰兢兢地補充一句:“只要你不殺我們,讓我們做什麼都行!”
張天正色道:“我不會殺你們,也不要你們的羊。我說過了,我們是路過這裡,不是來找你們麻煩的。之所以把你們抓來,是因爲你們要殺的人,和我們來自同一個地方。但我聽說,你們和烏鴉他們其實沒有仇怨,對吧?”
“對對對!”阿牛點頭如搗蒜,“都是山上人搞鬼!他們非說烏鴉哥褻瀆了火靈,要抓回去懲罰,我們也是被騙了!”
聽他隻字不提高額懸賞的事,烏鴉嗤笑出聲,心想你撇得倒挺乾淨。
“這是個誤會!現在,一切都明白了!烏鴉哥,昨晚我敲了你幾棒槌,是我不對,我給你道歉!你剛纔扇了我一巴掌,咱們就算兩清了,行不?”
阿牛的左臉還腫着呢,卻努力地朝烏鴉擠出一個真誠的笑容。
烏鴉撇撇嘴,眼睛望天,不吭聲。
張天說:“我現在還不能放了你們,但我可以用天空祭司的身份向你們保證,只要你們乖乖聽話,不做出格的事,你們的生命就不會受到威脅。”
他是天空祭司?怪不得這麼年輕就有這麼高的地位……
阿牛恍然,部落的酋長要麼是德高望重的老人,要麼是年富力強的年輕人,但祭司更注重血脈傳承,聽長輩們說,山上部落的火靈祭司便是代代相傳,偶爾還出現過小孩擔任祭司的情況。
不過這個少年處處透着一股與他年齡不符的沉穩和健談,甚至強過許多見多識廣的老人,阿牛怎麼也沒辦法把他當作小孩看待。
無論如何,這位年輕的天空祭司看起來是好說話的,阿牛懇求道:“我們肯定聽話,但阿木和阿土受了傷,我聽說你們懂得治病療傷,能不能給他們看看?我感覺他們的狀態很糟糕……阿木!阿土!”
阿木和阿土自始至終沒有說一句話,一直處於渾渾噩噩的狀態。
他們的傷勢本就不輕,不僅沒得到很好的休養,還帶傷趕了半天的路,也就是他們的體質強悍,換作體質差一些的,人多半已經沒了。
……
新傷員送到時,林鬱剛給豹肝和女人處理完傷口。
豹肝的傷口還好,扎得不算深,又得到妥善的止血和包紮,林鬱替他上了抗菌消炎和促進癒合的泥敷劑,以豹肝的體質,休養一段時日應該就可以恢復。
女人原本也只是輕傷,但由於一路上疲於奔命,致使傷口反覆開裂,始終未能癒合,這期間摸爬滾打,風餐露宿,難免沾染上病菌,最終導致感染。
尋常的感染倒也沒什麼,但她拖得太久了,攝入的食物又不足,抵抗力大幅下降,進一步引發發燒、無力、神志不清等症狀,現在已經很嚴重了,嚴重到連巫師都覺得棘手的程度。
林鬱讓白去熬製退燒的草藥,經過一個冷天的學習,白已經掌握常見的草藥知識和熬製方法,可以放心地交給她做。
林鬱用鹽水替女人重新清洗傷口,沾掉膿液組織後,再次用鹽水清洗乾淨,塗抹泥敷劑,然後進行包紮護理,之後每天要換兩次藥,保持傷口的清潔和溼潤。
即便如此,林鬱也不敢保證一定治得好她,她雖然學過一些急救措施和護理知識,畢竟不是醫生,醫術相當有限。
清洗傷口的過程豹肝看着都疼,然而昏睡的女人始終一聲不吭,這讓他更加憂慮,滿面愁容地詢問這位面容年輕個頭卻異常高挑的巫師:
“她……會好起來嗎?”
林鬱坦誠道:“如果這兩天能夠退燒,就有好轉的希望,如果還燒得這麼厲害,恐怕是不行了。”
豹肝沉默了,扭頭看着昏迷不醒的女人,在心裡默默爲她祈禱。
這時,張天和男人們將阿木和阿土擡到巫師跟前。
林鬱緊接着又替他倆處理傷口。
阿土手臂上的箭傷以同樣的方法處理。
當林鬱用顏色替他清洗傷口時,阿土嗷一嗓子就喊了出去,渾渾噩噩的他立刻便清醒了,痛到面容扭曲,額頭上的青筋條條綻出,要不是張天解釋了清創的重要性,他甚至要懷疑對方在折磨自己。
下一刻,他就被林鬱嫺熟的敷藥和包紮手法所折服,徹底打消了疑慮。
做完這一切,阿達仍然感覺傷口火辣辣的疼,但神志已經清醒了許多。
“我的手……手不會廢了吧?”
阿土喘着粗氣問。因爲手臂受傷導致殘疾或留下後遺症的情況,他見得太多了,不免憂心忡忡。
張天替林鬱翻譯道:“傷口癒合前不要使用這隻手臂,不會有太大問題。”
太好了!
阿土稍微鬆一口氣,扭頭看向半昏半醒的同伴。
相比之下,阿木腹部的傷勢要嚴重得多,他面色慘白,氣若游絲,一副垂死的模樣。
再看他的傷口……阿土已經想好安葬他時的悼詞,沒有人受了這麼重的傷還能活下來。
林鬱把張天拉到一邊,說:“他的傷口沒辦法自己癒合,必須進行縫合。骨針太粗了,用不了,你的兌換物品裡有針線嗎?日常用的針線就行。”
張天查看了下資源欄,還真有,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家裡竟然有針線。
【信仰值:108】
消耗兩點信仰值,一筒藍色細線,一根銀針,憑空落入他手中。
張天把針線放在她手裡,奇道:“你還會縫合傷口?”
“不會。”林鬱搖搖頭,“但我會縫衣服。”
她一向膽大心細,而且她深知,傷口是長上的,不是縫上的。縫合是爲了創造條件讓傷口癒合,有縫衣服的技巧就足夠了,沒必要過分糾結細節,擔心沒有充分閉合每一個邊緣。
包括阿土在內的衆人看見林忽然開始穿針引線,她手裡的針線之細,完全超出他們認知!
緊接着,他們看到了更出人意料的事:巫師大人捏攏阿木傷口兩側的皮膚,無視殷紅的血漬,像縫衣服一樣將之縫在一起!
“這這這……這是做什麼?”
阿土嚇得話都說不利索了,用針穿肉,這簡直就是酷刑啊!
張天說:“這樣的傷勢正常情況下活不了吧?巫師大人在救他。”
能救活嗎?他說得沒錯,反正阿木也活不了了,不如讓她試一試,萬一成功了呢?
想到這,阿土不說話了,他屏氣凝神,驚恐又期待地看着這一切。
林鬱全神貫注地縫合傷口。
一旁的烏鴉也提心吊膽地看着,直到年輕的天空祭司走到他面前。
烏鴉收回目光,他知道,這一次,他不可能再糊弄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