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雲敏銳地意識到，這個天空氏族非同一般，在遙遠的西方存在着如此特別的部落，怎麼以前從未聽說過？
他盛情款待遠道而來的虎皮部落，將虎子視爲座上賓，奉上豐盛的食物，請他細說。
虎子兩手一攤：“我知道的就這些。江河那個人你又不是沒見過，精得很，沒有得到足夠的好處，休想從他嘴裡套出任何有用的消息。你可以給我一些貨物，等下次的夏季集會，我替你們問。”
星雲順着他的話問：“要多少貨物？”
虎子一邊享用海產品，一邊獅子大開口，全程輕描淡寫，面不改色，談笑間敲人竹槓。
星雲也不傻，知道虎子這個中間商必定會賺差價，這羣傢伙效仿大船部落好些年了，買低賣高的套路早已摸清。
雙方正討價還價，一個年輕的男人忽然走到星雲身邊，在他耳邊俯首低語。
虎子觀察到星雲的神情逐漸變得複雜，驚訝、疑惑、凝重等情緒從他眼底依次掠過。
“真的？”星雲皺起眉頭。
年輕人用力點頭：“親眼看見的。”
直覺告訴虎子，這個小年輕向星雲彙報的一定是件不得了的大事，他不動聲色地問：“怎麼了？”
“發生了一些有趣的事。”
“是我可以知道的嗎？”
“可以，但要用東西交換，就用天空氏族的消息來交換吧，怎麼樣？”
用情報交換情報，聽起來合情合理……纔怪。
虎子可沒那麼好忽悠，答應下來不僅損失一筆“中介費”，還得搭上一批貨物去交換天空氏族的情報，這賠本買賣他可不幹！
“和我們部落有關係嗎？這是可以說的吧。”
“沒有。”星雲很坦誠。
“那就不聽了。繼續討論我們的事吧……”
“不用再討論了，就按照伱說的辦。”
星雲懶得再同虎子在芝麻大的利益上糾纏，他現在有更重要的事要處理。
……
結盟之後，大家便是同族人，同族人理應有苦同當。
張天把客人們全部安排去幹農活，美其名曰學習種植知識。
一聽有新知識可學，客人們都格外賣力。
今年的秋季集會就這樣被硬生生辦成了“勞動大會”，忙完秋收，各部落的酋長辭過主人，踏上返程之路，一衆留學生留下來進修，懷揣着前所未有的激動心情盼望冬季的到來。
各部落酋長率領族人前腳剛走，大船部落後腳便至。
“祭司大人，巫師大人，你們絕對想不到我爲你們準備了什麼禮物！”
江河還像去年那樣活力四射，常年在河西河東奔波，他卻似乎永遠也不會感到厭煩和疲倦。
他帶來的禮物是一塊拳頭大的石頭，通體漆黑如墨，有金屬光澤，入手冰涼。
別看塊頭不大，其實很有分量，跟秤砣似的，張天稍微掂量了下，少說也有七八斤重！
只有金屬能有這麼高的密度。
“星核？”
張天立刻做出判斷，入鄉隨俗，他也跟着本地人稱隕鐵爲星核。
江河咧着嘴笑，用略帶得意的口吻說：“星核是最珍貴的貨物，星星部落從來不同其他部落交換，河東有幾個部落住得離天空湖比較近，偶爾能撿到一些碎片，這是其中最大的一塊，也是最珍貴的一塊！”
張天還記得各種隕石的行情，即便是品相最次的隕鐵，也可以賣到每克10美元以上，換句話說，若在一萬年後撿到這麼一小塊隕石，隨隨便便六位數到手。
從這個角度出發，星核確實是最珍貴的貨物。
隕鐵對現代人來說更多的是收藏價值，或者爲了炫耀，有些富豪很樂意花重金鑄隕鐵劍，由於材質本身的特性，用隕鐵鑄出來的劍，劍身密佈繁複的花紋，非常漂亮，一看就知道不是凡物。
還有些人堅信隕石蘊含超自然的“宇宙能量”，隨身攜帶可靜心凝神，延年益壽。
這就和原始先民的想法不謀而合了，蠻荒時代不存在收藏的概念，隕鐵之所以被炒到這麼高的價格，說白了就是因爲這種原始崇拜，畢竟是天外來物，自帶神聖氣質。
再加上星星部落的壟斷，一石難求，根據供求關係，物價自然水漲船高。即便是以物易物，也要符合市場經濟的基本法。
很可惜，張天既沒有收藏隕石的習慣，也不打算靠其中的宇宙能量練功，這塊隕鐵對他而言沒有太大價值，只是便宜後世的考古工作者了……挖出來後又是一重大發現。他忽然想，他兌換過來那麼多現代物品，等將來挖出來後，那些考古工作者會不會懷疑人生？
江河很興奮地講述夏季的河東之行：“和我想的一樣，河東人非常喜歡你們的貨物！我以前從來沒有同他們交換過星核，因爲換不起。現在輪到他們換不起了，不得不拿出壓箱底的寶貝來！你猜我出了多少東西交換這塊星核？三套陶碗陶勺和一塊布！哈哈！虎子還以爲自己賺了！”
江河笑得肆無忌憚，一副奸商的姿態。
他在河東集會上展示的來自天空氏族的貨物都是非常新奇又非常實用的高級貨，受到河東人熱烈的追捧，驚豔了整個夏天。
身爲史前第一倒爺，江河充分發揮了自己吹噓的本領，將這些貨物的珍貴程度炒到和星核同樣的高度，從中攫取了不少好處。
他見識過天空氏族的生產能力，知道龍窯的產量有多恐怖，也知道桃源的女人幾乎人人一套腰機。
他們的貨物不同於星核，是可以源源不斷產出的，這正是天空氏族的厲害之處。
江河討到了一次便宜，於是開始思考怎樣將這門生意維繫下去。
“祭司大人，我有一個想法……”
江河這老小子很有點野心，他想當桃源官方唯一指定的“代理商”，以後專門負責氏族的“進出口貿易”，他嗅到了一絲商機，並希望分一杯羹。
“沒有人比我更瞭解河東！我可以替你將天空的指引帶給河東的每一個部落！”
“只是河東嗎？”張天的野心比江河還要大，“或許可以把目光放得更遠一些，把海邊也算進來怎麼樣？”
海邊纔有他需要的東西，最好是打造一條“河上麻布之路”，實現兩地的貨物流通，把桃源的麻布運過去，把海邊的鹽運回來。
假使星星部落能夠放開隕鐵的“管制”，就再好不過了。
以如今的技術水平，即便發現了鐵礦，也不可能大規模地冶煉。
相比之下，鍛造隕鐵要簡單得多，搭個爐子，弄些木炭，再造個鼓風機，就可以開工了，當然也很費勁，但至少能搗鼓出來，生活在非洲的某些原始部落，至今還沿襲着這種古老的鍛造法。
如果有穩定的隕鐵來源，跳過青銅時代，提前進入鐵器時代也不是不可能。
江河一愣，隨即面露苦色：“祭司大人，天空湖距離我們這裡太遠了，這一來一回就得一年多，而且途中危險重重……”
他沒有直截了當地說出來，但意思很清楚了，他不想讓他的族人冒這麼大的風險。
“我知道這件事的風險很高，所以不能只交給你們做。”
“啊？”江河又是一愣，“什麼意思？”
張天不答反問：“你能在河東集會上換到天空湖的貨物，說明河東的部落和星星部落有往來，不是嗎？”
江河的腦海裡閃過虎子那張小人得志的嘴臉。
“呵！都是學我們的！”他有些憤懣，“要不是我抵達了大河的盡頭，他們怎會知道天空湖旁生活着那麼多部落！還好意思跟我要高價！”
也不怪人家跟風，誰讓倒賣這件事沒什麼門檻呢？人本來就是最擅長學習和模仿的動物。
真要說起來，虎皮部落的跟風不僅沒有損害大船部落的利益，反而促進了資源的流通，促進了本地文化的交流與融合，是件功德無量的大好事。
只不過，站在江河個人的立場，這條航線是他開闢的，好處卻被別人賺了去，當真是比自己虧“錢”還難受。
江河罵罵咧咧一陣，忽然反應過來了，忙問：“祭司大人，你不會是打算同河東的部落合作吧？讓他們把桃源的貨物帶去海邊？”
不是合作，而是收編。河東人遲早也要成爲天空的子民，最後是海邊的土著。
張天心裡想着，嘴上說：“明年夏天的河東集會，我和巫師大人也打算參加。”
江河有點錯愕，仔細觀察了下天空祭司的神情，見他面色如常，不似說笑，看樣子是早有此意。
他還打算用天空氏族的消息換點好東西呢，這下是沒戲了。
張天和林鬱已經計劃好了，反正明年要去葫蘆部落尋找銅礦，不如走得遠一點。
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
當天晚上翻看祈禱內容，他得知星星部落正在舉行祭祀儀式，也得知了桃源的貨物已經因爲虎皮部落的活躍流通到海邊，儘管只有很少的量。
只看文字，他都能感受到狼孩一行的興奮之情。
到第二天再看，畫風突變：
“我們被抓了！黃石被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