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走馬上任
“怎麼不唱了?”張天笑呵呵問。
“咳……”
還能爲什麼呢?當然是因爲哼到一半想起一牆之隔的外邊還守着個人唄……並非她膽小,好吧,她膽子確實不大,這荒山野林、烏漆墨黑的,有個信得過的人守在外面令她安心許多。
林鬱有些難爲情,岔開話說:“麻煩你了,這麼晚讓你幫忙。”
“小事,你不也費心幫我找辣椒了麼?你我流落此地,理應互幫互助。”
“嗯。”
氣氛略尷尬,短暫的沉默過後,張天問:“那個惡人部落,你怎麼看?”
“刀耕火種,他們或許是最早一批從事農業生產的人,很有研究價值。”
“或許?”
“按照學界的主流觀點,現在這個時代是原始農業的開端,但誰知道呢,萬一以後挖出來年代更久遠的遺址,證明在這之前已經有人從事農業生產,現有的猜想和理論就將被全部推翻。所以我才說考古學沒有真相,研究了這麼久,甚至連人類的起源都沒有定論。”
“不是非洲起源麼?”
“這是很著名的觀點,但不是唯一的觀點,也有許多學者信奉‘多地進化說’,他們從各地不同的石器傳統、人種骨骼形態、生殖隔離等方面提出證據,認爲各地的人都是由本地進化而來,這兩派的學者一度勢同水火。”
“那你是哪一派?”
“我認爲這兩種觀點都有道理,也都有失偏頗,我個人更傾向於非洲起源、混種繁衍、多地進化的演化路徑。”
張天一愣,狐疑道:“我怎麼覺得,你只是把兩派的觀點雜糅了一下?”
“纔不是,我有依據的好嘛!從基因圖譜來看,智人的確崛起於非洲,也走出了非洲,但在走向全球的過程中,我們的祖先也不是隻知道黨同伐異,趕盡殺絕,而是吸納兼併了各地人種,所以在現代人的體內,纔會有各個人種的基因……”
討論起自己擅長的領域,林鬱侃侃而談,滔滔不絕,彷彿在給張天上一堂考古學的專業課,就是時不時響起的嘩嘩水聲和那雙在他眼皮底下晃來晃去的雪白腳丫,總令他分神,不太聽得進去。
舒舒服服洗個熱水澡,林鬱有種重獲新生的感覺。
她換下穿了大半個月的現代衣物,換上五彩斑斕的鳥毛大衣,抱起樹筒掀起門簾走出木屋。
替她放風的張天仔細打量她幾眼,笑着給出中肯的評價:“現在你像個原始人了。”
接下來的兩天,族人們也都相繼進木屋裡狠狠搓了番澡,搓完後個個紅光滿面,身體一下輕了好幾斤,走路都生風。
林鬱戲稱自己的領地變成了公共澡堂。
不過,族人們洗完這次澡,下次洗澡恐怕得等到明年開春了。
在張天的示意下,男人們爲“澡堂”添了些傢俱,桌子、椅子、架子……都是他們見所未見的新鮮玩意。
建起了木屋,林鬱便走馬上任,肩負起巫師的職責。
她將採集回來的藥用植物拿到木屋裡處理,單獨給白開小竈,傳授她基本的藥理知識,白是個聰明的孩子,學得很快。
許多族人私下找她治療,包括阿媽。
阿媽是部落裡最長壽的人,和她同輩的老人,甚至她的孩子都一個個離世了,而她依然精神矍鑠,眼不花耳不聾,說話也條理清晰。
無論在哪個時代,長壽者總叫人肅然起敬,彷彿人的威嚴也會隨着年齡一併增長。
部落裡的每個人都是阿媽從小看着長大的,他們從一出生起,就聽阿媽講故事,這麼多年過去,阿媽還是那副鎮定、睿智的形象,以至於族人們從未想過她也會患病,也會飽受傷痛折磨。
只有阿媽自己知道,她的身體狀況並不好,很不好。
在族人們面前,她絕不願也絕不會展露出痛苦軟弱的一面,那不是身爲阿媽的她該有的樣子。
所以前幾天,林鬱悄悄問她的病情時,她只是微笑不語,直到搭起這間木屋,她才編了個藉口來找巫師看病。
發現白也在,阿媽的神情略顯遲疑。
林鬱攙扶着阿媽的手臂,說:“白是巫師的學徒,她也要遵守巫師的規矩,發生在這間木屋裡的事,她不會對任何人說。”
白用力點頭,跟個小大人似的認真道:“我向天空發誓,我一個字也不會對外講!”
向天空發誓這種話,自然也是張天教給族人們的,他宣稱,天上的祖先會時時刻刻關注起誓者,一旦違背誓言,天空就會降下嚴厲的懲罰。
阿媽啞然失笑,擡起和樹皮一樣粗糙的手輕撫白烏黑的發,在椅子上落座。
第一次坐椅子,她還有些不習慣,不過這樣坐着,腳似乎沒那麼疼了。
“白,去給阿媽煮一杯柳樹皮茶來吧。”
“好!”
白踮起腳,從架子上取下刻有柳樹圖案的竹筒,嫺熟地倒出柳樹皮,搗碎後加入經過淨化的水,放到火上加熱。
林鬱聽阿媽講述她的不適,查看她的牙齒和身體各處。
阿媽的病症比她預想的要複雜得多,風溼病和牙病只是顯現出來的病竈,似乎還是最輕的。
她越聽越覺得驚訝,無法想象阿媽是忍着怎樣的痛苦在生活,同時又感到無力,阿媽積病已久,以她半吊子的醫術,想要治癒阿媽,實在很難。
阿媽講完,見林鬱欲言又止,微笑道:“有什麼話你直說就是,我都能接受。”
林鬱思考了措辭,儘可能委婉地說:“你的病情很複雜,我不敢保證我能治好,我們可以一個一個治,先從牙痛開始吧。”
這時,白端來柳樹皮茶,柳樹皮裡富含水楊苷,這種物質是阿司匹林的主要成分,有止痛消炎的功效。
阿媽飲下茶水,頓覺牙痛似乎得到些許緩解,欣喜道:“真是神奇,這麼快就治好了我的牙齒!”
林鬱搖搖頭說:“這不是治療,只是止痛,想要一勞永逸,不再受牙痛之苦,只有一個法子——把牙齒拔掉。”
“拔掉!”阿媽嚇得後縮,“我還是喝茶吧,這個茶就挺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