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到齊了吧?”
文天祥向來不是拖泥帶水的人,瞧人到得差不多,偏頭問文起道。
在得到肯定的答覆以後,他站起身,“既然人到齊了,那本令就開始說了。”
他對着長沙方向拱手,“皇上早有旨意,命令我等中路軍不得和四大藩國大軍正面交鋒,若大軍來犯,需得采取避其鋒芒,誘其深入的措施,待和東西兩路大軍匯合,再合力將其全殲。這點本令已經和諸位傳達過數次,此值大軍來犯關頭,應該無需本令再重點重申這件事吧?”
說這話的時候,文天祥的眼神始終在文起、程沛、禹興文等人建康軍區將領臉上游離,意思很是明顯。
他別的都不擔心,就擔心建康軍區的將士們會再做出什麼衝動的事情來。譬如他們要是又自作主張殺出城去,然後被四大藩國的大軍重重包圍,局面將又是沒法想象的地步。這肯定比蘇泉蕩當初進攻開封府還嚴重,因爲會直接影響到整個前線戰場。
文起、禹興文等人都是點頭。
這些日子以來文天祥數次重申過趙洞庭的意思。在應對元軍反撲的方針上,軍中將領已經達成共識。
建康軍區將士和蘇帥的仇當然要報,但報仇這事,終究還得擺在兩國交鋒的後面。不能冒着失敗的危險去報仇。
“好。”
文天祥見着文起等人都點頭,接着道:“那現在諸位就按着之前確定下來的計劃下去準備吧!”
“是!”
衆將都站起身來,臉色嚴肅。然後向着大堂外走去。
自從趙洞庭的意思傳達到這裡以後,他們沒少討論關於元朝反攻後該如何戰略性撤退的事。到這會兒,當然是沒必要再臨時抱佛腳了。
以開封府境內現在的兵力,就算是和四大藩國大軍正面交鋒,都不見得害怕。戰略性撤退,更不是難事。
離開府衙後,趙大、任偉等人各自馳馬回到軍中,開封府各軍營內很快出現如火如荼的景象。
而在城外官道上,也有斥候在縱馬奔馳。當然,軍情處的情報渠道這會兒肯定也沒閒着。
他們得以最快的速度把開封府這邊的變局傳到京兆府路和山東東路去。
就在這日,開封府以北延津、陽武、封丘等縣,再有郭橋、陳橋等鎮,皆有禁軍將士火速趕回開封府。
其後,文天祥、嶽鵬、趙大等人便率着大軍將士分成數路從開封府南出城。往朱仙鎮、陳留縣等地而去。
開封府內百姓們面對這樣的情形,竟是隻有茫然。
自靖康元年開始,至今已經足足一百六十五年的光景。那時候的開封還叫做汴京。
一百六十年光景,雖宋仍然是宋,但在開封的百姓卻已經不知道換過多少代。
六十年前,元軍又合圍汴京,金哀宗棄城難逃。飽經風霜的汴京城落入到元朝手中。
這數朝古都承載着太多的歷史的榮與衰。而其造成的結果,是城內的百姓早已經忘記自己血脈的根是宋。
哪怕是城內年數最大的老人,那也是在金朝的統治下長大的。他出生的時候,宋早已經偏居江南許多年了。
若非是元統治強勢、不公,再加上大宋在趙洞庭到來以後以極快的速度強勢崛起,只怕是沒有太多人想着歸根。
雖說文天祥率軍在城內的時候嚴格要求將士,從不許他們在城裡鬧事。但這,顯然不會成爲百姓們求他們留在城裡的理由。於開封府的百姓而言,只要不打仗,能夠過安生生活便是最好的事情了。
他們到底不像是江南的百姓,在當初宋朝廷岌岌可危的時候,都仍然心心念念期盼着朝廷強大起來,併爲此努力。甚至如果不是元朝實在不得人心,說不準,城內早有人將矛頭方向對準大宋了,不會像是現在的局勢這樣,到處都有義軍出現響應大宋禁軍。
四大藩國的軍隊是在大宋禁軍出城以後,才陸續出現在開封府外。
看着城內空空如也,宋軍連個兵丁都沒有留下,這些四大藩國的將士無疑是有些疑惑的。
他們在新田鎮盤踞的時間雖然不長,但也不算太短。宋軍沒有半點動靜,他們本以爲,宋軍是要強勢抵抗的。
而現在纔剛剛準備動真格的,宋軍卻是說退就退了。退得這麼的讓人意外。
按理說,宋軍若是決定撤退的話,應該越早撤退越安全不是?
但這些先跑到開封府的先鋒軍並沒有敢輕舉妄動。
大宋中路軍畢竟有十餘萬人,他們也不敢輕易追上去。真追上去,可能怎麼被滅的都不知道。
翌日。
四大藩國大軍的大部隊開始進城。
他們號稱是二十萬大軍,但實際數量怕是在四十萬還要往上。
四大藩國較之大宋真是差遠了,他們雖然如今有了火器,但軍隊相對於大宋來說還是臃腫許多。
他們的將士打仗的便是打仗的,還有專門的類似於僕從的那種奴兵。一個精銳的士卒,往往會有幾個“伺候”的。就現在這種情況,已經是他們在很大程度上“減員”了。
這麼浩浩蕩蕩數十萬人涌進開封府內,當然是讓得開封府內氣氛相當的詭異。
街道上很熱鬧,馬蹄聲不斷,但氣氛,很壓抑。
城內的百姓們生怕這些傳說中會吃人的傢伙會在城內行兇。
而讓他們慶幸的是,四大藩國的大軍並沒有在開封府內做出什麼人神共憤的事情。
這大概是因爲他們和元朝有什麼協議。
他們若是在城內搞什麼燒殺搶掠,只會讓元朝的形勢越來越不妙。
真金當初因爲孔元洲的提點而弱化了民族歧視,好不容易境內不再是反聲四起,要是四大藩國在開封府裡鬧騰起來,傳出去,他之前的努力怕是全部都白費了。真金要是不向四大藩國強調這點,估計也沒法在皇位上坐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