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卻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趙洞庭輕笑道:“但說無妨。”
但其實心中怒意已是攀登到頂點。
莫希同幾經猶豫,卻道:“欽差大人請稍待。”
然後他起身,向着後堂走去。
再出來時,手中竟是捧着盤銀燦燦的銀錠,很是諂媚地放到桌上,“還請欽差大人笑納。”
他聽趙洞庭的話,只以爲趙洞庭是在問他們要好處。
趙洞庭微愣,隨即對着旁邊洪無天點點頭。洪無天不着痕跡將銀兩端到手上。
趙洞庭道:“莫大人爲官不久,這家底,倒是很殷實嘛!”
莫希同重重鬆口氣,陪笑道:“這已是下官全部的積蓄了。”
趙洞庭當然不會相信他的鬼話,又看向何翔寺,“何大人,你呢?”
何翔寺連道:“下官等下便差人將銀兩送來,孝敬欽差大人。”
“懂事。”
趙洞庭哈哈笑着點頭,看模樣,好似真的很開心。
何翔寺便也順杆往上爬的起了身,而後對兩個女子打起了眼色。
兩個豔麗的女人本顫顫兢兢,見到他打眼色,猶豫着走到趙洞庭身邊。
趙洞庭毫不客氣地將兩個女人摟到自己懷中,哈哈大笑,“兩位大人好豔福啊……”
何翔寺和莫希同訕訕地笑。
他們到這個時候才總算稍稍緩過勁來。
趙洞庭主動問何翔寺要好處,這讓他兩人只以爲趙洞庭也是個“同道中人……”
只是心裡還是犯着嘀咕,不知道趙洞庭到底是何身份。
朝中大臣沒有這麼年輕的,皇上何時任命的這麼個年輕的欽差?
莫非是現任雷州知州的希逸希大人?
朝中也只有希逸最爲年輕了。
可是,希逸作爲知州,怎會被封爲欽差,離開雷州辦事?
有史以來,可沒有哪任皇帝任命州長官爲欽差過。
難道是皇上?
莫希同心中突然閃過這個年頭,老臉變色。但隨即卻又想,這應是不可能的事。
皇上在行宮之中,怎會無端端的離宮?而且身邊就一男一女兩個隨從。
而這時,趙洞庭又是張嘴,笑道:“兩位大人還未回答本欽差的話呢!”
這將莫希同和何翔寺兩人的思緒打斷。
莫希同愣道:“什麼話?”
趙洞庭道:“本欽差問兩位大人爲何剛到岑溪,不圖造福百姓,怎麼倒先享樂起來?又是怎樣撈的錢?”
他瞧瞧洪無天手中端着的黃金,“本欽差初得皇上賞識,日後,也想到地方做做官的。”
他這句話碰巧消去了莫希同和何翔寺心中不少的疑慮。
原來是剛得到皇上賞識的欽差,那就是新官了,難道從未聽到過朝中有任何風聲傳出來。
莫希同湊到趙洞庭耳邊,“欽差大人真想知道?”
趙洞庭笑得很陰險,“人不爲己,天誅地滅啊!”
莫希同深以爲然,“欽差大人此話真是精闢、至理。下官二人心中卻也是欽差大人這種想法。”
他臉上露出些神秘兮兮的樣子,接着道:“欽差大人可曾想過,我等能爲官多久?”
趙洞庭這回是真的愣住,“莫大人此言何意?”
莫希同低聲道:“我朝雖然剛逢大勝,但在下官看來亦不過是迴光返照而已。皇上年輕,怎能鬥得過那元朝老辣的忽必烈皇帝?我朝區區十餘萬軍卒,又怎會是元朝百萬鐵騎的對手?再者,西側還有大理、南面有越李朝虎視眈眈,我朝能撐得住多少時日?”
他是真相信趙洞庭的話了,連這種大逆不道,卻掏心窩子的話都說出來。
趙洞庭露出很感興趣的樣子,“你說得有理,那看樣子本欽差也得另謀後路纔是。”
做戲做全套,說完這話,他還不忘對着旁邊洪無天苦笑,“早知道我就不該接皇上的令,成爲這勞什子欽差了,若是被元朝人給記在冊上可怎麼辦?”
莫希同回首對着何翔寺深沉地笑笑,又道:“欽差大人,下官二人這就是在謀後路呢!”
趙洞庭心領神會,笑得很賊,“先趁着做官的時候多撈些錢,以後大宋亡了,咱們也能活得逍遙自在不是?”
莫希同笑眯眯點頭,“正是此理。”
趙洞庭臉上笑得很歡樂,但心中,卻是笑得很冷。
他真沒想過,下面的官員竟會有這樣的想法。
他讓他們來造福百姓,而他們,卻將這當成撈錢的好機會。而且,壓根就沒想着大宋能復興過。
見他笑,莫希同和何翔寺兩人便跟着笑,連懷中的兩個女子也是依着趙洞庭,輕聲嬌笑。
她們什麼都不懂,但只知道客人笑的時候,便陪着笑就是了。
突然間,趙洞庭猛地拍了桌子。
莫希同和何翔寺的笑聲嘎然而止,疑惑看着趙洞庭,“欽差大人……”
趙洞庭卻又是笑出聲來,“本欽差決定了,趁着大宋未亡,先多撈些錢。兩位可知道這岑溪縣中可還有如咱們這樣的同道中人呀?去將縣中的官員盡皆叫來,本欽差有話對他們說。”
莫希同不解道:“欽差大人的意思……”
趙洞庭搓了搓手,宛如市井小徒,“告訴他們,想繼續當官撈錢的,先讓本欽差看看他們的誠意。”
說着,他稍微俯身,道:“皇上可是和本欽差說了,這令牌,職權可是大着咧!”
“那是,那是。”
莫希同訕訕地笑,“下官這就去吩咐,這就去吩咐。”
他和何翔寺心裡此時不禁嘀咕,“這欽差,年紀不大,倒是比我們還要貪。”
他們是從百姓手裡撈食,這欽差倒好,直接從他們手裡撈食。
這還是真是應了那句話,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
門外捕快還沒走。本來滿心忐忑的他,見得兩位大人和欽差大人相談甚歡,便也放了心,原來想去叫前面同僚們停止賭博的心思也沒了。
既然欽差大人連兩位大人飲酒作樂都全然不做計較,又收下縣太爺的好處,總不能再和他們這些不入品的小吏們計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