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結束後,東京城卻依然是燈火通明。
大朝會期間,全城戒嚴,雖然沒有施行宵禁,但每一條街都能看到羽林軍的身影。
皇城司也調班十二個時辰駐守。
許多官員在朝會上喝了御酒之後離開,晚上的夜生活纔剛剛開始。
東京城繁華,是不必多說。
平日裡,這些官員在地方上可體會不到。
一年來一次,總該是好好逛一逛。
有的官員不由得感慨,東京城真的是一年一個樣。
去年還在修建的高樓,現在已經聳立在亭臺樓榭之間,如同筆直衝天的利劍。
還有官員感慨,明明去年來的時候,這一條還沒有路燈,今年已經筆直一派石燈,裡面的油也被人添加得滿滿的。
且小吃店又多了不少,即便是大冷天,也擋不住百姓們對美食的追求。
其中看到的比較多的是,一羣人穿着藍色的制服,騎着馬,後面揹着一個大箱子,也不知裡面裝的是什麼。
一問才知道原來是華興商社下面的一個叫“餓了嘛”的新商社組建的城內配送隊伍。
專門給人送美食。
也就是說,在東京城,足不出戶,只需要招呼一聲,附近便有人到家裡記錄所需要美食,然後騎快馬去傳報,等半個時辰,美食就送到手中了。
另外,林記香皂又出新品了,一羣漂亮的小姐姐們在那裡排隊購買。
說是什麼茉莉花香,最近東京最流行的。
這林記香皂鋪的生意最近幾年在大宋如火如荼,許多州府,甚至小縣城都有分店,是大宋實打實的實力商社。
其商社老闆林少堂在財富榜上排了第三十名。
只是最新款也只有東京城有,有的官員,出發前被妻子交代多次一定要買林記最新款香皂,不然就別回來了。
趙諶的馬車在康王府門口停下。
“康王叔。”
趙諶走到別苑的雅廂門口,對已經坐在裡面恭候的趙構行禮。
“坐吧。”
桌案上有香爐,有質地精良的寶刀,還有一把做工絕好的火槍。
這是短款火槍,旁邊鑲嵌着寶石。
“這是凌振送給我的,說是第六代火槍的雛形,紀念款,陛下有一把,我這裡有一把,我平日裡只喜歡寫寫字畫畫花草,對這些並不感興趣,留在我這裡也是浪費,不如送給你。”
趙諶微微一怔:“康王叔,這……”
“你現在是遼王了,就當做是送給你的祝賀禮。”
“多謝王叔。”
“諶哥兒,你現在是遼王了,言行舉止更當謹慎,先前在大殿之內的沮喪,以後不許再隨意表現出來,若是有心之人在陛下面前借題發揮,對你可是不利。”
趙諶不由得一驚,這才意識過來問題的嚴重性,自己被封了遼王,卻表現得十分沮喪,這的確是很危險的行爲。
“我明白了。”
趙構溫和地笑了笑道:“太上皇很想你呀。”
“我也很想念太上皇,我已經好幾年沒有見到他了,他老人家還好麼?”
“還好,只是你現在不能見他。”
趙諶沉默下來,他知道不能見趙佶的原因。
皇帝和太上皇水火不容,太上皇被軟禁了十幾年。
上一次宗室事件,被狠狠責罵的情景,還歷歷在目。
“來,喝酒!這是從歐羅巴大陸運過來的酒,當地人叫威士忌,是一個偏遠島國的。”
“歐羅巴大陸?那是什麼地方?”
“你不知道也情有可原,這些年我掌管市舶司,對外商貿比較瞭解。在西域的更西邊,還有一個世界,叫歐羅巴大陸,這個名字是陛下取的。那是一個比較窮亂的地方,人們將希望都寄託在老天爺身上,聽陛下說,大秦國就是從那邊遷移到西域的。”
趙諶聽得一頭霧水,但不由得感慨:“外面的世界真的很大啊!”
趙諶拿起酒杯,趙構道:“先別喝。”
“怎麼?”
“先加一塊冰,口感更好。”
“康王叔,這些都是在哪裡知道的?”
“都是官家告訴我的,這酒一共就兩瓶,官家那裡一瓶,他請我喝了一杯,又送了我一瓶。”
看着深黃色的液體,趙諶猶豫了一下,一飲而盡,那苦澀的口感瞬間讓他變色。
“哈哈哈,看來你是喝不習慣了。”
“康王叔,還行,口感不錯,再給我來一杯。”
於是兩人便開始喝起來,不多時,趙諶已經喝得暈暈乎乎。
然後開始倒苦水。
“康王叔,你不知道,我在南海有多苦,我有時間想不通,爲何爹爹如此狠心!不心中不服,我在南海也立了功,我在顯州也立了功,這幾年兢兢業業!”
“諶哥兒,你喝多了,快別喝了。”
“王叔,我沒喝多,我心中苦啊!”
說到這裡,趙諶突然音量提高。
趙構連忙出去,讓外面的人將雅苑周圍所有人清退,告知管家,所有人求見一律不見。
他回來的時候,趙諶依然在喝酒。
趙構道:“不要想太多,好好做你的遼王。”
趙諶突然擡起頭,目光灼灼道:“我不想做遼王!”
趙構卻裝作什麼都不知道:“那你想幹嘛,去做將軍?”
“我是大皇子,我是太上皇親封的崇國公,按照長幼順序,我應該是太子,我今年已經二十二歲!”
“諶哥兒,你喝醉了。”
“我沒喝醉,我說的都是心裡話!”
“康王叔,你告訴我,爲何爹爹不封我做太子,是不是要等到我治好顯州?”
趙構用一種近乎憐憫的眼神看着他,片刻才搖頭笑道:“趙淳平日裡與官家寸步不離。”
趙諶一聽,頓時額頭上的青筋都暴出來了,眼中充滿了怨毒:“趙淳才五歲!他懂什麼!國不可一日無儲君!”
“可是現在官家的確在拿他做儲君培養。”
“我不信。”
“但願我說的是錯的。”
趙諶全身都在顫抖,他其實一直都猜到是這樣,但不敢面對。
當這一次回東京,親耳聽到人說,還是無法接受。
他剛剛發現了鞍縣鐵礦,剛剛幫皇帝解決了一個大問題,他滿心期待自己能登上太子寶座,卻得來這個消息。
他心中充滿了不甘。
“康王叔,我還有機會嗎?”
“聖心難測,我也不知道。”
“求求你告訴我,我還有沒有機會?”
“諶哥兒,官家是一位雄才大略的皇帝,大宋的鐵騎已經深入西域,連草原的雄鷹也折損殆盡,未來還會有更多的地方成爲大宋的領地,你在南海待了幾年應該清楚,想在朝堂上有話語權,必須有軍隊的支持。”
同樣的話,趙昚也跟他說過,所以他才親自去上京拜會李崇光,將李崇光拉攏過來。
“請康王叔教我!”
“當今擁戴趙淳的,是以虞允文爲首的新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