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政並未去掉大宋流傳下來的臨時委派的制度。
大宋的臨時委派制度可是出了名的,例如遼東並無最高掌管。
李綱的判遼東府事,其實只是臨時派過去統管。
秦檜也是一樣,他是判南海諸國府事,身份卻更像是皇帝的特使。
他擁有軍隊的指揮權和調派權,但軍隊的軍餉卻不歸他管。
軍餉專門有人從廣南新府運發到南海各地。
且他這個臨時的判南海諸國府事,在五年任期滿後就會回東京。
這意味着,被他調遣的軍官們,並不能一直依賴他。
軍官們自然不會鐵了心一直效忠他。
秦檜也是知道這一點的,自己畢竟是個文官,未來還是要做到中樞裡,才能真正去影響一個時代。
他現在在南海做這些事,並非爲了專權,或者玩尾大不掉的遊戲。
而是爲將來自己的政治道路鋪墊。
看完秦檜的奏疏,趙桓的確選擇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他沒有責怪秦檜,也沒有鼓勵或者表彰。
似乎一切都非常正常。
在趙桓眼裡,南海還太原始,他並不想花太多的精力去關注。
他的時間是有限的,他要將這些有限的時間都用在西征的路上。
南海已經分封完畢,就讓他們自己去折騰吧,就讓秦檜去折騰吧。
總之,交子必須儘快涌入南海諸國,越多越好。
南海諸國的港口越多越好。
不過,趙桓覺得秦檜的奏疏裡有一條說得很對,並且也表現出秦檜高超的治國才能。
在朝廷大臣們對南海的看法,都是通過教化和經濟扶持來去建立南海諸國的時候,秦檜已經開始在那邊鼓勵生育了。
南海諸國有一個最大的痛點,也是經濟的瓶頸:人口。
人口是消費力,同時也是勞動力。
秦檜的策略可以說是非常大膽,也非常奇葩,他不是通過罰來促進生育,而是通過獎。
他知道,南海諸國的老百姓口袋裡是一乾二淨,罰是肯定沒得罰的。
但每個人都渴望吃飽飯,獎賞的動力一定更足。
而且秦檜也受到了趙桓的影響,對財入民間的做法堅定不移。
只不過,大宋是靠民間勞動力來拉動經濟和百姓的收入水平。
秦檜靠生育!
這種事在大宋爲什麼不能做?
一是不缺人口,二是在華夏,生育是神聖的事情,新的生命代表着傳承和未來,甚至和孝順綁在了一起,切不可以金錢去度量。
但南海那羣從小爬樹入海、無父無母的野崽子們,可不會對生育有那麼多定義。
秦檜的政策在南海很奏效,這兩年,新出生的人口急劇增多。
爲了減少新生嬰兒的死亡,秦檜還將一部分諸侯國財稅拿來修了醫館,並且在大宋的民間高薪找了一批大夫。
其實這也是諸侯王和貴族們痛恨他的原因之一。
好好的錢,都給那些屁民了。
這狗秦檜還真特麼是皇帝的一條狗。
本以爲到了南海,就擺脫了那個狗皇帝。
沒想到,皇帝做的那檔子混賬事,又被秦檜在諸侯國來了個翻版。
你說徐王痛恨不痛恨他!
但沒辦法啊,這年頭,有兵的是大爺。
南海諸國的士兵,一被限制了兵源數量,二是身體素質和戰術都是渣渣。
在宋軍面前,還不是被摁在地上來回摩擦的份。
半個月之後,在廣南東路,香港島的港口,一輛小型戰艦靠了案。
戰艦上飄着星旗,那顆紫微星下,有刀與劍交錯。
這是在告訴人們,皇帝持着刀劍,護衛大宋。
侯景庭看見一個青年在海軍的簇擁下,從那艘戰艦走下來。
聽說今天封港了,只有朝廷命官才能進入這裡。
看來是一位大人物回來了。
侯景庭不由得好奇,他這一次奉督察院之命出南海審查徐王,巡視各國,一路非常低調。
連廣南新府的知府何永志都不知道他來了。
“那人是誰?”
侯景庭隨口問了一句,旁邊的海關司衛兵小都頭答道:“啓稟上官,那人可正是扶桑侯,沈浪沈相公。”
“是他!”
沈浪大名自然是如雷貫耳,他的名字,都被寫進了小學課本了。
現在大宋的不少學生,都十分崇拜他,也向往着能像他一樣出海,去更加廣闊的天地。
侯景庭帶着幾個人走過去,身後那海關司小都頭連忙喊住他:“上官,去不得。”
他不知道侯景庭的身份,只知道這人是有官階的,而且聽口音就知道是東京來的人,所以才喚作上官。
但侯景庭不聽他的,而是徑直走過去,卻很快被海軍攔住。
“站住!”
一個海軍軍官大聲道。
“這位上官,我們正在迎接扶桑侯,任何人請回避,得罪了!”
這海軍軍官還算有禮貌,畢竟今天能進來的那都是朝廷命官。
“去通融一下,本官想拜見沈相公。”
“對不住,沈相公誰也不見。”
“就說督察院侯景庭要拜見沈相公。”
那軍官一聽這人是督察院的,立刻就來了神。
督察院、監察院、御史臺,那都是大宋有名的司法部門,和刑部、大理寺不同,這些部門的人專門找官員的麻煩。
所以,這幾個部門的人,在大宋的威勢特別足。
當然,也很討人厭。
好在侯景庭不是監察院的,軍隊和監察院憲兵都是死對頭的。
“請這位上官稍等。”
那軍官小跑到一邊,對廣南東路海軍軍都指揮使肖毅道:“肖帥,那邊有一個自稱是督察院侯景庭的人想要拜見沈相公。”
沈浪微微一怔,便將目光投射過去:“侯景庭,他怎麼在這裡?”
肖毅道:“沈相公可是認識?”
“也算是我的故交好友。”
“那便讓他過來。”
“嗯。”
肖毅道:“此人是什麼官階?”
“五品,全知督察使。”
“官階不高,但這職位卻不低。”
全知督察使都可以辦六部官員的案了。
“是啊,他這人,向來雷厲風行。”
侯景庭帶着人走過去,作揖道:“肖帥,沈侯。”
“侯兄!”
“想不到在這裡遇到了沈侯,三年未見,沈侯依舊如故。”
沈浪打趣道:“你侯景庭身上的殺氣卻是更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