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無忌沒有說話,他突然發現是自己太低估了對手的能力,對手既然想報復他,豈能給他翻案的機會。只是這次自己的兒子所行之事,所犯之罪不但要發配嶺南,自己的聲譽也會因他而受到影響。
好歹毒,好陰險的計謀啊!長孫無忌嘆道。直到此時他才發現對方對他已經層層佈防,只要他有所行動,對方都會在第一時間做出反應。此時他才覺得自己已經無能爲力,已經開始有些力不存心。
“老夫想去看看渙兒嗎?”長孫無忌突然問道。
“左翼,你帶長孫尚書去地牢。”鄧同達吩咐身邊一直沒有說話的左翼。
“是。”左翼領命,對長孫無忌做了一個請的姿勢,長孫無忌“哼”了一聲,退出了縣衙後堂。
長孫無忌和左翼來到長安縣衙的地牢,昏暗的地牢中寒氣逼人,不時的能聽到犯人哀呼的叫喚聲。長孫無忌和左翼步入大牢的時候,犯人們看到長孫無忌這個身着官服的新面孔,開始接連不斷將手伸出牢門喊冤。
“長孫尚書,令公子就在前面的那間牢房。”正在長孫無忌出神之際左翼適時在他耳邊提醒道。
長孫無忌沒有理會左翼,急步上前走到左翼所說的牢房,就見長孫渙蓬頭垢面,臉色蒼白的嚇人。看到牢房一角的長孫渙,長孫無忌輕聲叫道,“渙兒——”看到長孫無忌叫喚,長孫渙嚇的後退了幾步,躲到牢房的角落裡縮成一團,嘴裡同時喊道,“大哥——我不玩了,疼——疼,”突然他又露出一副得意的笑容,“我讓你再捅本公子,我現在就捅死你。”
“你們對他動用什麼刑罰,他怎麼會變成這樣?”長孫無忌臉色難看,在昏暗的牢房就像是憤怒的冥王,怒目而視身邊的左翼。
“回稟長孫尚書,我們在菊花樓發現令公子的時候他已經成了這般摸樣,在縣衙大堂審理的時候從未對他用過刑。”左翼不卑不亢的回答,“如果尚書不信,自可問你們家府上的家僕,他最清楚令公子爲何會變成這個樣子。”
不能不說李恪的識人之能,鄧同達和左翼都是自己憑感覺接納的小官吏,但兩人在面對長孫無忌時表現出來的氣度足以讓很多爲官者汗顏。
“渙兒——你沒事吧?爲父來看你了。”長孫無忌輕聲的呼喚道,縮在角落裡的長孫渙慢慢的看清了長孫無忌的真面目,“哇!”他就像一個孩子,突然奔到長孫無忌面前隔着牢房的木柵門哭道,“父親,你怎麼纔來啊,渙兒好害怕,渙兒被人...”說到這裡他已經泣不成聲。
“還不給我把牢門打開。”長孫無忌吼道。
左翼對於長孫無忌的吼斥視如不見,而他身邊的獄卒看了他一眼,見他表示同意,立馬上前給長孫無忌開了牢門。長孫無忌走進牢房後左翼和獄卒便離開了地牢,他們知道長孫無忌肯定要跟長孫渙問情況,自己待在這裡不適合。
長孫無忌看了一眼牢門,見左翼和獄卒都已離開,便扶住長孫渙,神情嚴肅的問道,“渙兒,將你知道的所有事情跟爲父說,爲父會給你伸冤的。”
長孫渙的情緒已經穩定,對於自己的老子,他沒有隱瞞,將全部的事實告訴了他。長孫無忌起初以爲是長孫渙的殺人肯定另有隱情,此時聽完長孫渙的訴說,他不由的怒道,“混蛋,你這逆子!”
“不要,大哥——會很疼的,不要啊!”被長孫無忌一聲吼斥,長孫渙心裡一驚,又恢復了剛纔那個癡呆的模樣。
“渙兒,你怎麼了?”長孫無忌看到長孫渙的癡呆表情和嘴裡模糊的言語,想要上前詢問,就見長孫渙敏銳的躲過長孫無忌的手,退到了牢房的角落裡,縮成一團,嘴裡不斷的重複着剛纔的話,“不要,大哥——會很疼的,不要啊!”
看到自己的兒子時好時壞的樣子,長孫無忌突然心裡一疼,要不是他強自忍住,此時早已老淚縱橫。“渙兒,你放心,爲父肯定不會讓你去嶺南,爲父肯定會爲你報此深仇。”長孫無忌狠狠的說道,然後退出了牢房。
長孫無忌出了長孫渙的牢房走了幾步就見左翼和獄卒走了過來,“張貴在哪?老夫想見他。”長孫無忌聲音冰冷的問道。
左翼示意獄卒將長孫渙的牢門鎖上,他自己帶着長孫無忌來到了張貴的牢房。張貴見到長孫無忌,哭的比長孫無忌的兒子長孫渙還要慘烈。左翼在長孫無忌跟張貴說話之際將牢門打開,長孫無忌走了進去。
半響,長孫無忌出了地牢,看了眼前的左翼一眼,沒有說話,自顧自的走出長安縣衙。通過張貴和長孫渙給他所說的情況,他覺得這件事情就是自己插手,能夠給長孫渙脫罪的機率也很小。最爲關鍵的是其中還涉及到長孫冰凝和‘唐’,如果處理不當很可能會給自己帶來麻煩。
長孫無忌離開之後鄧同達和左翼兩人匆匆出了縣衙,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時候,兩個人已經到了漢王府李恪的書房。
“定伯,這件案子你處理的很好,果然沒有讓本王失望啊。”李恪聽完鄧同達和左翼對長孫無忌在縣衙和地牢的描述,臉帶微笑的說道。
“都是殿下提點有方,微臣不敢居功。”鄧同達拱手謙虛道。
“長孫渙的案子已經審理完畢,此事以後你們也不必再過問,如果長孫無忌想翻案,就只能通過刑部或者大理寺,你們就回去好好休息吧,有事情本王再召喚你們。”李恪說道。
“微臣告退。”鄧同達和左翼拱手說道,然後退出了書房。兩人一離開,楊恩就像一個影子般出現在了李恪的書房,“殿下,長孫渙的審理結果是否有點輕呢?”
“楊老,本王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李恪淡淡一笑,“如果判刑太重,惹的長孫皇后出面跟父皇說情,那事情就麻煩了。如果判刑太輕,鄧同達的升遷問題肯定會有問題,父皇豈能容忍一個阿諛奉承之輩做京城縣衙的縣令。所以,這樣不輕不重的判罰不但能夠讓長孫無忌進退兩難,也會讓父皇更加看重鄧同達在此事上的處事能力。如果有朝一日狄知遜離任,那長安縣令的位置除他還有誰能夠勝任呢?”
李恪說完,楊恩才一副瞭然的神情,“殿下真是深謀遠慮啊,老奴不及殿下之一二啊。”
“楊老取笑啦,”李恪道,“不知去幷州的朱童回來了沒有?還有陳其的傷勢怎麼樣了?在年前能回長安嗎?”
“殿下,按照時日計算,朱童已經在回長安的路上。”楊恩說道,“至於陳其,靈州那邊還沒有來消息。”
“恩——”李恪深思道,“鷹衛在情報方面還是很薄弱啊。”
“是啊,情報系統干係甚大,不能急於一時,如果那些環節出了問題,後果將不堪設想啊。”楊恩見李恪很焦急的樣子,委婉的提醒道。
“楊老放心,本王明白,在這件事情上不會急功近利的。”李恪嚴肅的說道。楊恩見李恪說的很認真,便對他微微一笑,“殿下該用晚膳了吧。”
回到府中的長孫無忌先是到夫人的房中查探了一下她的病情,發現周氏沒什麼大礙,只是驚嚇過度,他便放心了不少。長孫冰凝陪在周氏的身邊,見長孫無忌進來,她便給他施禮然後退了出去。周氏見到長孫無忌,面帶哭腔的說道,“夫君,渙兒的事你一定要管啊,他不能去嶺南那種地方啊。”周氏顯然已經知道了判決的結果,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悲切的樣子讓長孫無忌心裡一疼。要不是長孫無忌家風嚴謹,周氏早已到牢房看望自己的寶貝兒子了。
“夫人放心,爲夫一定不會讓渙兒去嶺南那種地方。”長孫無忌肯定的說道,然後又安慰了幾句,這才離開了周氏房間。
出了周氏的小院來到書房的長孫無忌對眼前的大漢厲聲問道,“說說今天的情況吧?哪裡出了問題。”
“回稟將軍,今天我們跟蹤冰凝小姐到菊花樓,然後在樓外等了她一天也沒見她再出菊花樓,至於令郎在菊花樓的事情我們也不清楚。”大漢回稟道,因爲大唐的情報部門歸左武侯大將軍管轄,所以大漢纔會稱呼他爲將軍。
“你們既然跟蹤冰凝到了菊花樓,發現她再也沒有出菊花樓,那夫人怎麼會說冰凝今天陪了她一天?府上的冰凝又怎麼解釋?”長孫無忌沉聲問道。
“末將不知,還請將軍責罰。”大漢低頭說道。
“責罰,你們有幾條命讓我可以責罰的?”長孫無忌冰冷的說道,“冰凝的事情就到此爲止,撤回你跟蹤的人馬,派人盯緊漢王府,有什麼風吹草動的馬上給我彙報。”長孫無忌狠狠的說道。
“漢王府?”大漢猶豫片刻,不解的問道,“將軍....是皇上...”他們是‘唐’的成員,長孫無忌下令讓他們監視漢王府,這可不是一般的命令,沒有皇上的旨意,誰敢監視皇上的兒子大唐的皇子。所以,大漢纔會有此疑問。
“你按說我說的去辦,此事我會向皇上稟報的,沒事的話就下去吧!”長孫無忌打斷了大漢的話語,嚴厲的說道。
“諾。”大漢答應一聲,然後消失在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