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頭人竹籬(第五更)

夏日的夜空,星漢燦爛,冷冷的清輝,播撒在山嶺間,白日裡蒼翠的樹林,此刻,看起來,卻是一片深色的烏藍。

寨子外的大路,但是隱隱地反射着清冷的月光,而看上去更像是一條灰白的帶子。

在樹林子裡繞動着,朝着遠方伸展過去,直到轉過山頭,才消失不見了蹤影。

突然,就在大路消失的盡頭,無端端地出現了一個火把,橘紅色的火光,在昏暗底色中,調皮地跳動,顯得格外的刺眼。

緊接着,又一個火把跳了出來,接下來,第三個、第四個火把一個接一個地從山後出現。

不多時,變成了,一長列蜿蜒曲折的火蛇,纏繞在樹林之間。

“鐺……鐺……鐺……”

異象方起,連寨寨牆上便敲起了急促的鐘聲。隨着鐘聲響起,連寨中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呼號聲,不多時,寨子裡也亮起了星星點點的火光,往寨牆上彙集而去。

不多時,野外的火蛇即將抵達寨牆之下,而此刻,寨牆上,已經站了一排寨民,一個個都手裡拿着各色武器,情形緊張。

不過,待到來人走近了,看到火光之下的人的面貌。

“是頭人!是頭人回來了!”幾個寨民突然大聲呼叫道,“快開寨門!迎接頭人回寨!”立即就有寨民招呼着,把寨門打開了。

原來,來人正是竹籬一行。

從小溪場到連寨有好幾十裡山地,一路走來,要大半天。他們下午才從小溪場出發,自然是要入夜才能到了。

進了寨子,竹籬卻沒有回到家的喜悅,問前來迎接的寨民:“你們的百戶長呢?”

那寨民還沒開口回話,竹籬的兩個叔叔就一前一後過來了,先到的那個大叫着:“童闊!竹籬!你們怎麼回來了?外面有什麼好的,還是在寨裡住着舒服!”

“就是!放着好好的頭人不做,去當什麼都尉!”另一個叔叔也附和道。

說完纔看到竹籬和童闊身邊站着的徐武,兩人相視一眼,連忙齊步走上前來,拱手道:“原來是徐判官!怎麼勞你親自過來了?”

看到竹籬後面的挑夫和更後面長長的火把隊伍,又拱手道,“這後面的諸位軍士,是來送衣糧的嗎?快快有請!”

“住嘴!”竹籬一見這兩老頭就生氣,聽到他們的話,火氣更大了,“你們說!你們到底截留了多少糧食、衣服還有鹽巴!”

“竹籬!你說什麼呢!”一個老頭一驚,哪裡會想到,竹籬會突然提這茬。

現在全寨的青壯幾乎都被叫了出來,若是讓他們知道自己截留了物資,那可是會犯衆怒的。

“某在問你們!指揮使發下來給各位族人的糧食、衣服和鹽巴,你們私下裡,收了多少!”竹籬見他還要裝糊塗,又高聲叫到。

“胡說什麼?徐判官送來的衣糧可都是按人頭髮了的!”另一個見狀,也過來叫道,“竹籬!你們也趕了夜路,快進屋吧!”

“你!”竹籬纔不相信他的話,她一把抓住身邊一個寨民,“你每天有多少糧食,多少鹽巴?還有,布帛發過嗎?”

那兩個老頭完全沒想到竹籬竟然會這麼問,連忙使眼色想阻止那個寨民。

可那個寨民卻沒理會到,脫口而出就說道:“每十天發六升米,沒有鹽巴和布啊……”

這個寨民一開口,立即就引起一陣驚呼聲,很顯然,並不是每個人拿到的東西都是一樣的。

“那你呢!”竹籬丟開這個寨民,又抓住另外一個問道。

那個寨民更吃驚了,以爲他每十天只能拿到五升米,一樣是沒有鹽巴和布料……

又問了一個,卻是有七升米,一兩鹽巴,不過,布料還是沒有。

然後,她再問徐武:“那麼,徐判官,他們每個人,應該得多少糧、多少鹽巴、多少布料?”

徐武上前一步,朗聲說道:“指揮使有令,連寨寨民,每丁每十日供給糧一斗、鹽巴二兩,每一季得布帛一丈五尺!由百戶長代發!”

“啊……”全場寨民,一陣驚呼,完全沒想到,上頭髮下來這麼多東西……

竟然,讓這兩個百戶長貪了一半多去了。

莫名的怒火,開始在每個人心頭醞釀,現場的氣氛,開始變得奇怪起來。

“你們還有什麼話好說!”竹籬得理不饒人,上前逼問道。

“竹籬!某是你叔叔啊!你是這樣對叔叔說話的嗎?”

“那你們又是如何對待寨裡的族人的?”竹籬以更加強硬的語氣反問過去。

兩人環首一望,見衆寨民看來的眼神,滿滿的都是不善。

怎麼會這樣?兩個人臉色大變。他們兩個人自然不會貪這麼多,他們貪過一遍之後,十戶長又刮一道,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現在,全部的罪責都都被扣在他們兩個人頭上,讓他們是有口難辯啊!

若是在連寨內部,被發現了,其實也無所謂,在寨子裡,頭人說的話,就是天!完全可以將全部的反對意見壓下去。可偏偏有徐武這個外人在。

怎麼辦?竹籬腦子出問題了,不能指望了,他們連忙朝童闊看去:“童闊!你也要看着叔叔被人這般對待嗎!”

雖說竹籬、童闊都被視爲頭人,可畢竟竹籬是個女子,她的頭人的位置本就名不副實,只不過寨子裡的人都喜歡她,給她的名譽稱謂罷了。在連寨中,童闊纔是名至實歸的頭人啊!

誰知道童闊冷冷地答道:“某已經不是頭人了,連寨的頭人只有一個,那就是阿妹,竹籬……你們,還是問她吧!”

這童闊的腦袋也被灌了黃湯嗎?兩人心中大驚,面露兇惡,慢慢地往後退去:他們是打算要跑?

“抓住他們!”竹籬哪肯讓他們就這麼走了?大喝道。可她的兩個叔叔在寨子裡積威已久,而她又從來沒培養過自己的嫡系,一衆寨民你看我,我看你,沒人當真上去抓人。

不過,這卻不是多大的問題,徐武朝後使了個眼神,身後跟着的兩個小隊的散兵立即一擁而上,狼虎一般,像擒小雞似的,將兩個老頭子抓了。

又捏開嘴巴,先塞了一大團麻布進去,防止他亂講話,再使大力將其反剪着手臂,壓低了頭顱,押到竹籬前面:“請頭人發落!”

那些寨民竟然也任由這些散兵將這兩人抓了,沒有一個上前阻擋的。

那兩人本就上了年紀,沒有人出來幫他們,就算有心反抗,又哪裡是這些軍漢的對手?

現在,嘴巴里塞了東西,身體被壓住,連呼吸都覺得急促,更是連一丁點力氣都使不出來,一句話也罵不出聲。

只是竹籬質問兩個叔叔的時候,一身正氣凜然,大有赴湯蹈火,在所不惜的慷慨;

當兩個叔叔當真被逮住了,一副慘兮兮的模樣送到面前的時候,心,一下又軟了。

之前動不動就要砍手指頭的話,卻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

“這……”這如何發落啊……

竹籬氣鼓鼓地從小溪場跑到這裡來,全憑一股銳氣。

現在銳氣已消,她就沒了主意。

徐武不動聲色地站了過來:“不若先關押起來,查明到底侵佔了多少,再行裁定不遲……”

是哦!之前就是這麼說的來着,她連忙吩咐道:“先將這兩人押下去,查清楚了,再說!”

那幾個散兵聽言,將那兩小老頭半推半搡地就往隊伍後面走去。

他們走了,那接下來呢?所有人都把視線聚集在今夜的英雄頭人身上,可他們的英雄卻有點不在狀態了,接下來,接下來該怎麼辦?

“今夜不妨就先散了,明日慢慢再查不遲!”徐武再次建議道。

竹籬立即不假思索地說道:“今晚就這樣了,你們都散了吧!明天,再查!”

“明日還有鹽巴可以發!”徐武又補充道。

“明日,還有鹽巴,指揮使知道寨裡缺鹽,便讓某先帶了一石鹽過來,明天就發給你們!可不許再貪了!”竹籬連忙又說道。

有鹽巴?在連寨,鹽巴的重要性可還在糧食和布料之上。

糧食連寨也有產出,只是不夠吃;布料,連寨雖不產絲綢,卻有種苧麻,也是可以用來織布的;

唯有這鹽巴,只能從漢人手裡換。

一聽到明日就有鹽巴可以拿,一衆寨民的心,只用了零點五秒,便投向了那個從來沒見過的指揮使。

人心啊……童闊沉沉地嘆了一口氣,只覺得滿肚子都是悔意。事已至此,又能如何呢?

人羣漸漸地散去,各自回家去了,而徐武,卻沒有跟着往寨子裡面走,而是,讓一個小隊的人上了寨牆,控制好寨門。自己帶着另一個小隊,連同竹籬兄妹和兩個人犯就在寨門口。

這時,童闊才發現,寨外,不知何時竟然又出現了一大羣軍士。列着隊,一隊一隊地穿過寨門,進寨而來……

喔……喔……喔……一陣公雞打鳴聲遙遙傳來,將竹籬吵醒,才發覺,已經是天已經大亮,拉開帳篷的簾子,走了出來,看到自己的哥哥默默地看着寨子。

“阿哥……怎麼啦?”

“阿妹!連寨,以後就交給你了!”

竹籬被這沒頭沒腦的話說得更加迷糊了:“阿哥,你怎麼啦?”

童闊指了指列着隊在寨子裡行走的軍士:“指揮使怕你沒有主意,讓徐判官過來幫你想辦法;又怕你沒人使喚,便安排了這麼多軍士過來……呵呵……”

“這有什麼不好嗎?”竹籬瞪圓了大眼睛,疑惑地問道。

“當然沒什麼不好的!”童闊苦笑道,“指揮使想得這麼周全,還能有什麼不好呢?”

竹籬一頭霧水的時候,王忠毅他們,也是一陣陣的迷惑。

就如王忠誠和王忠禮所說的,王延興將他們叫回來,確實是因爲新造了兩種大炮。一種是用兩層熟鐵皮,卷制而成,制型和現有的樹炮,有七八分相似,只是炮身更長,口徑更大。而最大的不同,卻是它不再是用地釘打在地上進行固定,而是用炮耳掛在兩輪炮車上。

比起有些小巧的炮身,這炮車未免有些太大了:單隻看兩個輪子,就有六尺高。

兩輪間距也足有六七尺寬,中間兩用一根車橋連接。在車橋的中間,才安放了炮身的安裝座,用兩個支撐板,將炮耳叉起來。

在炮的尾部,用一根粗實的木杆做成的螺紋杆支撐,在螺紋杆的底部,有一個絞盤,轉動絞盤可以控制炮尾的升降。

在炮身的一側,掛了重錘和角度表,表示現在炮口指向的角度,在角度表一旁,又有一塊小鐵板,上面畫了一個表格,寫了密密麻麻的許多數字,這東西,叫射表。

射表的作用是標註了裝藥量、裝彈量和炮口角度與射程的關係。比如,一份標準發射藥,發射一份標準實心彈——也就是一個實心圓鐵球,炮口角度五度,射程可以達到四百步;保持其他的因素不變,換成散彈彈,射程就會變成一百五十步了。

當然,因爲散彈的着彈點實在是太散了,就算有子彈能飛出更遠,也因爲其不可控性,只能視爲無效了。

“只是……”王忠禮率先提出了疑問,“一次只能打一個鐵球出去,便只能打中一個人,是不是,太少了點……”

王延興笑而不語,申定平則指揮幾個試炮的奴婢將炮瞄準了一處靶標羣,轟地一炮之後,只見那一羣靶子被從頭到尾,拉了一條直線,直線範圍內,打斷了好幾根靶柱……

明白了,兩軍對陣,互相間都是排得密密麻麻的戰陣,就算不瞄準,隨便對着陣中亂轟一炮,也是十幾人或者幾十人要死於非命了。

還有,在海上,若是船被這炮彈打中了,只怕當場就要打得對穿了。

這樣的炮一共做了六門,一次排開,哪怕此刻只是靜靜地立在那裡,卻完全可以想象,一旦上了戰場,將有多駭人的威力。

而一旁的那兩門更加粗壯的重炮,又該有多大的力量呢?

幾人都覺得腦子有點不夠用了。

作者北冥蟹說:不知不覺,本文已經滿一百章了,字數也要快35w了。所以,今日五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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