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全武跟着李藐,準備往外走,可才走了幾步,卻又回過頭來,對孟鹹道:“某有一事不明,還請孟先生解惑!”
“顧帥可是要問,某爲何猜到顧帥的意圖?”孟鹹笑道。
“還請先生賜教!”顧全武一愣,沒想到自己的心思,又被孟鹹猜到了。
孟鹹答道:“這一點其實並不難。因爲,假若某是錢使君,斷然不會相信,揚波軍會好心,會將顧帥從江陰接回來!”
“錢使君不是寡恩薄義之人,是斷然不會讓顧帥去冒這樣的險!”
“所以,顧帥的提議,某從一開始,便不相信!”
“只不過,某卻不確定,顧帥真正意圖何在……直到顧帥提出,要在望海鎮上船,某才認定,顧帥是要跟某家主公爭一爭這翁山!”
顧全武一愣,自己想着法兒讓李藐上了當,卻沒想到,在孟鹹這裡露了這麼大的一個破綻。
“那這些火器……”顧全武疑惑地問道。
“就像顧帥從來都沒真正相信過某家主公一樣,某也知道,錢、王二家,在翁山之事上,定有一戰!”孟鹹笑道,“這棱堡,造好已經多時了!”
“終究還是某,不該心存幻想!某輸得不冤了……”顧全武喟然一嘆,“這兩浙之事,不知王使君,將如何打算?”
孟鹹也不含糊,明說道:“自然是與楊行密取杭州,王氏取越州和明州!”
“王氏?”顧全武疑惑地問道,他不解,爲何是王氏。
“不錯,某家主公之叔父,威武軍副使,王審知,現在據有溫州、台州和撫州之地,又得威武軍節度使和某家主公之助力,已經練出了一隻萬餘人的精兵。”
“等楊行密南下之時,楊波軍會助他攻取越州!”
顧全武苦笑一聲:“想來,孟先生是看中了明州?”
孟鹹點頭:“楊波軍兵力不夠,只能是退而求其次了。”
什麼叫兵力不夠?顧全武無奈地搖了搖頭,楊波軍的兵力人數,確實不算多。可戰力卻冠絕一時啊!不說別的,這般火器轟擊之下,誰人能抵擋?
偏偏這般,揚波軍卻時時刻刻都記着自己的優勢和劣勢。
回看他們的戰史,從來都是將自己的優勢用到極致,絕不將自己置於劣勢之中。
作戰風格,是一貫的出奇的保守和謹慎。
假如有這樣一支部隊在自己手中,自己能忍住,窩在江南一隅嗎?
顧全武搖了搖頭,不再言語,隨李藐出了門。
出了門,走了幾步,原本走在前面的李藐,步子緩了下來,知道跟顧全武並行,才緩緩地說道:“顧帥!某等,相識已經快二十年了吧?”
顧全武一聽,身體微微一顫,點了點頭:“是有十七八年了吧……乾符二年,董王起兵。錢使君前往投奔。某還只是錢使君的一個長隨。”
“那時候,李公和黃副使,便是董王的臂膀了!”
突然提到董昌,李藐一臉肅然:“是啊!想當初,董王,是何等的英雄氣概!”
“可隨後,董王得了四個結拜兄弟,可就將某與黃副使丟一邊了!”
說到這裡,顧全武臉上,有了一絲不自然。董昌確實是得了四個結拜兄弟,可這四人都給董昌帶來了什麼?
李瑜、範瑤挖坑,而錢鏐填土,一起將結拜大哥董昌給埋了!
而顧全武,便是這策略的制定和最主要的執行者!
顧全武臉色微變,不過還是辯白道:“董昌昏聵,這越州遲早是他人囊中之物!”
“董王之事……”李藐唉了一聲,董昌穿着一身極品裝備出門,被一白板屌絲翻盤幹掉,不是昏聵,又是如何?不過,畢竟是自己曾經的老大,李藐終究還是不願去黑他。
李藐改了個話題,繼續閒聊道:“今日之後,顧帥有何打算?”
“生死操於人手,顧某還能有什麼打算?”顧全武答道。
李藐又道:“當真不考慮爲王使君出力?”
搖了搖頭,顧全武卻不答話,不說願不願,不能卻是顯而易見的。
可李藐卻追問道:“倘若錢使君不在了呢?”
若是錢鏐不在了?顧全武臉色一僵,這讓他怎麼回答?他神色一滯:“某不知道……”
問到這句,李藐心裡也有了底,不再多問:“還是請顧帥先去泉州住一段時間,且看看這時局如何變化吧!”
說罷,派人將顧全武、駱團和十幾個浙兵,送往泉州,讓他去見王延興。
只是,此時王延興卻已經南下了,等顧全武到達泉州的時候,卻是徐小娘接見了他。
徐小娘一如既往的溫文爾雅,讓顧全武如沐春風,只是,徐小娘卻只是禮貌地招待一番。
對顧全武的去向如何具體安排,交給了曲愛嬌。
曲愛嬌也沒明說,只是辭別徐小娘後,讓人領着顧全武出了刺史府。
可出了刺史府,卻見,竟然是董真在府外等候:“顧將軍,許久不見了!”
怎麼會是他!如果說顧全武有誰不願相見,這董真絕對能排得上前三。
要知道,若不是顧全武,董昌就算遲早是個敗亡之道,卻總能再苟延殘喘一段時間!
越州城縱然總是要給別人佔去,卻比被背叛者奪了好!
再退一萬步,董昌就算兵敗,也是投降被俘。可之後前往杭州途中,董昌投水“自盡”之事,卻是顧全武親手安排的;
接下來,爲了提防董真報復,部署重兵攔截,也是顧全武的手筆!
若不是顧全武,董真,何至於被追得跟野狗一般,差點身死?
現在,風水輪流轉,董真在泉州手握精兵,而顧全武呢?只有十來個老軍相陪。
萬一董真要復仇,顧全武哪裡抵擋得住?
駱團連忙站到了顧全武前面:“董真!這裡可不是越州了!你想幹什麼,儘管對某來!”
董真面色冷峻,若是按照他的本意,他確實想將顧全武碎屍萬段。不爲別的,只爲,他想找顧全武問問,董昌當日“自盡”之事的始末。他要爲董昌,討一個說法!
可當顧全武,以俘虜之身,站在自己面前時,他心中之事,卻變得有些不確定了。
雖說恨意不斷,可殺意,卻是輕了許多。
他冷冷地說道:“駱將軍誤會了!董真此來,不過是奉命做一個嚮導,領顧將軍在這泉州城走走!”
“這有什麼可以走的?”駱團卻不相信他,“你有什麼詭計,儘管劃下道來,駱某絕不皺眉頭!”
“哼……對你們劃什麼道道,那是曲參軍的事,駱某,只是奉命行事!”董真不屑地答道,“你若是不敢跟某走,那也隨你了!”
說罷,董真轉身便要走。
顧全武卻拉開駱團,走上前來,朝董真一拱手道:“有勞將軍了!”
說罷,跟了上去。
只是,董真,當真只是要另顧全武走走?
爲了安撫黃家,王延興可是將崔海龍的腦袋從儋州裝回了泉州。
他會不會爲了拉攏董真,而將顧全武交給董真隨意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