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嬤嬤忙擡手捂她嘴,神色緊張東瞧西望。
見無人尾隨她們,身邊都是夫人的體己人,才鬆口大氣勸道,“夫人快別這麼說,若被有心人聽去,定要告老太太跟前,治您個不敬尊長之罪。”
“老爺就算再怎麼愛惜夫人,到時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替夫人去頂撞老夫人啊。”
想到玉守道三日來,連祠堂都未曾踏進半步,霍錦繡更是淚如雨下。
以往有孃家撐腰時,老太太哪敢動不動就罰她跪祠堂?
平素更是連一句重話都不敢說的!
她在婆家這十幾年,過得都無比舒心,哪曾想還有這般落魄的一日。
這是看她在孃家失了勢,上趕着磋磨她呢。
“夫人快別傷心了,還是趕緊回去休息,待將身子養好,再論其他事情。”
霍氏也無可奈何。
她如今是鞭長莫及,自身都無法妥善照顧,也實在是沒有精力再去管翩翩的事。
霍氏捂着心口傷心不已之際,忽聽小花園內傳來小丫頭們嘻嘻哈哈笑聲,頓覺刺耳不已。
她被老夫人罰跪,她寶貝女兒被老夫人做主送去庵堂清修,整個家陷入一派愁雲慘霧之中,這些下人倒還開心得很!
趙嬤嬤一瞧自家夫人這神色,便知她心裡不虞,正找排泄口宣泄呢。
好巧不巧這些不長眼的奴僕便撞到夫人手中。
當即臉一沉,命身後幾名孔武有力的粗使婆子上前,將那些嬉笑的僕人押來。
幾個小丫頭跪在臉色陰沉的霍氏面前,嚇得渾身瑟瑟發抖。
趙嬤嬤讓人倆耳光甩過去,沉聲發問,“有什麼事這麼高興,不好好幹活,圍在園裡嬉鬧?”
其中一個丫頭捂着臉渾身哆嗦,匍匐在地哭道,“夫人恕罪,是奴婢們喜形於色驚擾到您了。”
趙嬤嬤上前蹬她一腳,喝罵,“什麼事值當歡喜?”
丫頭嗚哇大哭,“是老夫人給府中下人們都發了賞錢,還另外添了套夏季衣衫。”
霍氏氣的捂住胸口。
婆婆把她關進祠堂三日,卻在家中大肆發賞錢,這是慶祝她被罰還是咋滴?
“說!”趙嬤嬤大聲喝問,“什麼事發賞錢?”
丫頭擡眼偷偷瞄霍氏神色,戰戰兢兢不敢答話。
趙嬤嬤見她支支吾吾心中更是生疑,命人壓着那丫頭剛想開打,丫頭便奮力掙扎大聲啼哭,“是,是府中崔姨娘有孕,老夫人道這是多年來難得一樁的好事,家中添丁自是要打賞下人的。”
“信陽崔氏有孕??”霍氏滿面不可思議。
這崔姨娘是她二嫂崔氏的庶堂妹,說起來也算靠着信陽崔氏的威望,在玉府中頗得頭臉。
沒想到進府五六年,竟有孕了。
還是趁她關祠堂這當口,把事給爆出來的。
這是想作甚?要給她心口上撒鹽巴,存心來添堵的!
丫頭小心翼翼看霍氏一眼,垂下眼簾,“老,老夫人還說,府上男丁稀薄,多年來也僅大少爺一人。若崔姨娘能爲咱玉府再添一男丁,就,就擡姨娘爲平妻。”
霍氏心口一絞,一個倒仰,氣得口吐白沫當場昏死過去。
這下可把趙嬤嬤她們驚得尖叫,也顧不得去壓那幾個小丫頭片子,忙七手八腳攙扶倒地不起的霍氏。
小丫頭們也嚇壞了,連滾帶爬就跑,連頭都不敢回。
——
玉琳琅可不知玉府上下鬧騰開了,她這幾日忙得很。
被顏必行那倒黴蛋逮住後,日日跑來小院請教這請教那,恨不得包袱卷卷直接搬來她府上同住。
玉琳琅嚴詞拒絕後,把老頭蹬出門。
另外,霍澤寧也來她這兒鄭重其事道了個歉,並贈上厚禮一份,直言自己先前冒昧,不該懷疑她云云。
玉琳琅倒是毫不在意,她年輕輕的,一般人都會懷疑她醫術,霍澤寧擔心老太太也屬實正常。
待玉琳琅得知玉府打包送走玉翩翩,去安城慈心堂清修時,已是三日後光景。
七錢站在她跟前繪聲繪色說着玉府這幾日動向,滿目皆嘲諷,“玉府這會應該還不知,玉翩翩兩日前在去安城半道上就被劫走了。”
“車伕嚇得當場棄馬離去,隨行兩個粗使婆子一死一傷,傷的那個如今還臥牀不起,沒能爬回玉府通風報信。”
八兩有些震驚,“誰還能故意劫走玉翩翩?她是否又幹了啥傷天害理之事?”
玉琳琅放下粥勺沉默一瞬。
七錢繼續道,“霍錦繡今日從祠堂內被放出來,又讓玉老太太給氣病了,趙嬤嬤一大清早就去回春堂找大夫給她們夫人診治。”
“說是府上一位崔姓姨娘確診有孕,很可能要給玉府再添個男丁。老夫人高興的不行,發了話,只要崔姨娘誕下男丁,就將之擡爲平妻。”
八兩愕然,“那……霍錦繡不得氣死啊。”
“嗯,據說是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講,便口吐白沫倒地不起。大夫說是心火旺盛導致的血脈不通,姑娘,這是什麼病症?”
“氣出來的病。”玉琳琅淡淡言道,“往後氣多了,更會導致體內毒素增多,肝陽上亢,引發頭暈目眩、肝臟積鬱等多種毛病。嚴重起來,血液彙集大腦頂端與心臟處,導致胃腸缺血嚴重。久而久之便病入膏肓無藥可醫了。”
倆丫頭愕然相對一眼,驚呼,“姑娘,生氣還能引發這麼多毛病啊。”
“嗯。”玉琳琅一本正經點點腦袋,“所以你們看我平時生氣不?對任何事任何人都要淡淡處之。淡淡一笑,淡淡言語,講究的就是一個對什麼都淡淡,情緒不要大起大落,淡淡方能保命。”
倆丫頭撲哧笑出聲來,“姑娘就愛拿我們逗樂。”
玉琳琅起身撣撣衣袖,“我出去一趟,中午不必留飯給我。”
倆人行禮恭送。
玉琳琅出門後並沒僱車,暗中施展輕身功法,一路來到處偏寂、滿目荒廢的土地廟。
從袋中掏出支菸火臨空彈出,煙霧散去,天際緩緩凝出古琴標識。
玉琳琅並未等多久,也就盞茶功夫便嗅到一抹古曇暗香悄然襲近。
“師妹,你今日怎耐煩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