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和又驚又怒,擡頭看時,只見那人約莫四五十歲年紀,穿一身青衫,戴文士方巾,像是一個書生。適才那顆石子,不僅打滅了燃燒着的菸頭,而且把自己的上脣磕爛,鮮血長流,脣上火辣辣的疼痛。
這書生說的也是官話,口音十分純正,像是一個北方人。
王巋鬆移開雙手,見兩隻手上滿滿的都是血跡,口腔裡猶似着了火一般,惱羞成怒,就要伸手摸槍,罵道:“我抽我的煙,和你相干麼?”
那書生微微一笑,道:“廟裡面,只有菩薩神仙,才能享受香菸供奉,你只不過是凡人一個,何德何能,竟然也要吃煙。打你不應該麼?”
雍和頓時大怒,抽出手槍,瞄準這書生,準備虛放一槍,嚇唬嚇唬這多管閒事的酸秀才。
那書生微微一笑,道:“火銃嗎?我也不怕!”他不着不慌,似乎並不害怕,一直藏在袖子裡的手伸了出來,捏成蘭花指狀,中指和拇指之間,扣着一枚小石子。那書生手臂並不見擡起,彈指間,一枚小石子又是嗖的一聲,朝雍和麪門上射將過來。
雍和心知不妙,卻已經躲閃不及,鼻端一涼,跟着劇痛,就好像蠟燭火焰不斷燒着自己的鼻頭一般,伸手一摸,鼻血長流,口裡一股血腥之氣。
那書生嘿嘿一笑,身形忽閃,竄到他身前,胸膛幾乎抵住槍口,“用噴子來傷人麼?你忒也沒有骨氣,忒也沒有功夫!”緩緩伸手,攥住槍口。
雍和怒道:“好啊,我用刀子來傷你,可就是有骨氣,有功夫了唄?”右手一翻,纖細匕首在手,朝那書生臉頰劃去。他也沒想傷人,只不過自己嘴脣疼的厲害,盛怒之下,只想也稍微劃破點兒那書生皮肉,稍稍出口氣。
那書生微微一笑,左手輕拂,雍和眼前一花,右手匕首已然停滯半空,刺也刺不到,抽也抽不出。
雍和大吃一驚。心電一轉,就知道自己遇見了高人,心裡已經有了服軟之意,哼了一聲,鬆開了匕首,任由那書生扭在手裡。
這書生身材瘦弱,手指纖細,看上去只會拿筆寫字,手無縛雞之力,卻不料有這般神奇玄妙的功夫。
雍和碰了個釘子,頹然坐在一張矮几之上,拿出布袋裡的衣服,擦拭臉上的鮮血。
那書生將匕首拋開,一雙鳳眼盯着雍和,只看得他心裡發毛,不耐道:“看什麼,我好看麼!”
那書生嘿嘿一笑道:“好看啊,我瞧你十分好看。”雍和哼了一聲,轉開了頭,不去理他,衣服擦乾淨了血,順勢一拋,丟在一邊。
那書生忽道:“你爲什麼要殺南宗的人?”
雍和不解其意,道:“什麼南宗的人?我什麼時候殺過人!”
那書生不理會他的強辯,眼睛含笑,直直的看着他。
雍和不知爲何,給他看的心裡尤其煩躁,忍不住怒道:“我看南宗的人不順眼,就殺了,行麼。”那書生瞳仁之中似乎有種神奇的魔力,能看穿人的心思腦海,雍和給他目光在身上巡睃,彷彿像沒穿衣服一樣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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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書生道:“你爲什麼瞧南宗的人不順眼?”
雍和道:“不順眼就是不順眼,有什麼理由。我現在瞧你就有些不順眼,還要準備一個合適的緣由哪?”
那書生嗯了一聲,微微一笑,不再說話。
雲氏忽然開口,柔聲解釋道:“當時候情況危急,要是我們不動手,他們也要動手。”那書生像是沒有聽見雲氏說話一般,依舊看着雍和。
門口人影一閃,進來一個面如金紙的高大漢子,他一進門,環視廟裡,眼神掠過雍和時候,微微露出狠意,道:“嗯嗯,是了,穿着古怪黃色衣服,頭髮剃短的,看來就是你啦。跟爺爺我走吧!”
雍和心道:“怪胎一個接着一個!怪事一樁接着一樁!”道:“跟你走,爲什麼要跟你走!”
那高大漢子瞪起豹眼,道:“殺人償命!哪裡的狗東西,敢來尋我們南宗的晦氣!活着不耐煩了麼!” 踏前一步,身形一晃,居然已到雍和麪前,伸手就要抓住雍和的衣領。
雍和忙向後退,卻已經來不及,已經給給那漢子抓住,呼吸爲之一滯,腳尖離地,已給他提了起來。他雙手扳動那漢子鋼筋一般的手指,卻哪裡扳得開?脖子給衣領牢牢圈住,呼吸不暢,臉脹得通紅。
驀地裡清影閃動,那書生身子似乎化爲一陣青煙,飄向那高大漢子。那高大漢子還沒有回過神來,手腕一酸,揪住雍和衣領的手已然無力,雍和身子摔在地上,不住咳嗽,心中駭異:“我以爲我的自由搏擊和殺人手段算是高明瞭,豈料在他手裡,居然就像是一個三歲的無力小孩兒一樣。”
再看時,那書生已站在了高大漢子身側,右手蘭花指捏住了那漢子手腕脈門。
那漢子大怒,道:“你是什麼東西!”左拳揮出,帶着呼呼風聲,砸向那書生面門。那書生微微一笑,側頭避開,左手叉過自己右臂,手掌掠過那高大漢子的手臂,在他手腕處又捏一個蘭花指,扣住他左手手腕的脈門。
那漢子雙臂痠軟,動彈不得,破口大罵:“牛子!你是什麼東西,有種的報上名堂來,不怕死的,我們南宗去找你的樑子!”
二人雙臂各自在身前交叉,相距甚近,那書生緩緩的道:“我是北宗哥舒輕侯,要找我,也就隨你來吧!”
那漢子臉色煞白。本來他一張黃蠟蠟的臉,就像故意塗了黃色油彩一般,此時白如紙張,臉上汗珠不住滴落,瞪大眼睛,顫聲道:“你是……你是哥舒,夜叉秀才哥舒!”
哥舒輕侯聽他念出自己外號,微微一笑,露出得意的神色。
那漢子道:“你不是,你不是叛了北宗逃走了麼,怎麼,怎麼還與我們南宗爲難?”
哥舒輕侯本來臉色平淡,帶着微笑,聽到這裡,笑意倏然消失,冷冷道:“我生平立下志願,殺盡天下南宗人,志願就是志願,和我是不是還屬北宗,沒有關係。”
哥舒輕侯道:“你現下跟我說,願意脫離南宗,我就饒了你。你願不願意?”
那漢子臉色恢復,道:“呸!我不願意!”甚是斬釘截鐵。
哥舒輕侯手上微微使力,那漢子痛的叫出聲來。哥舒輕侯道:“願不願意脫離南宗?”
那漢子道:“我……嘿嘿……哎呦!不願意。”
哥舒輕侯臉上煞氣溢出,手上用上死力,道:“最後問你一遍,肯不肯脫離南宗!”聲音冰冷。
那漢子手腕骨骼咯咯作響,痛得渾身顫抖,硬生生從牙縫裡擠出三個字來:“我不肯!”
哥舒輕侯大怒,叱道:“死去吧!”雙手用力一捏,咔咔兩聲輕響,那漢子手腕處血花迸濺,兩隻大手竟給哥舒輕侯掐了下來。他他揮舞着迸濺血漿的斷臂,哇哇大叫,倒在地上,不能速死,翻來覆去,極其痛苦。
那女人早給嚇得面如土色,扶起李太歌后,轉過身子,不敢去看。雍和看着眼前慘狀,也是心裡駭極。
雍和忽的走上前來,手中拿着手槍,刷刷一聲扳動槍栓,槍口抵在那漢子腦門,砰的一槍,將他腦門轟得稀巴爛,血水**迸濺開來。
哥舒輕侯皺了皺眉道:“你幹什麼!”雍和道:“殺人就是殺人,無端端折磨他幹什麼!貓兒耍老鼠麼!還不如給他一個痛快。”哥舒輕侯微微一笑,道:“你到有些仁慈。”雍和冷冷一笑,道:“還好,還好!”
哥舒輕侯斜眼瞧了他半晌,忽然朗聲大笑,身子拔起,向外奔去。雍和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已經在幾百米開外。轉瞬化作一個小點兒,漸漸消失在雍和視野之中。
雍和早看得呆了,喃喃:“這是……怎麼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