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和微微一笑,道:“我方纔說,這樣的火銃,我也能造的出來。不僅能造一把,繪製出圖紙,製出模具之後,還能量產,千把萬把也能造的出來,只要……只要金首領能找來鐵料**。”
那華服麗人緩緩放下茶杯,一雙妙目瞧着李太歌,金秋川卻是滿臉歡喜:“你說真的麼?”
雍和把手一攤,聳了聳肩,道:“當然是真的了,我騙你做什麼?再者說,我能騙得了你麼?現在我和……我和我妻子都在你們手裡,我撒這彌天大謊做什麼?如果你們真的找來鐵料**,讓我試着造一柄火銃,我要是造不出來,那不是自己找死麼?我自己的性命不打緊,可是,可是我妻子還在你們手裡呢,我又怎麼會拿她的性命開玩笑?”
那華服麗人微微點了點頭,眼神一收,玩弄左手手指上戴着的一枚黃金戒指。她從頭到腳的裝飾衣服無不昂貴考究,只有這一枚戒指樣子樸拙粗糙,似乎不值什麼錢。
雍和偷偷瞧了一眼她的神色,趕緊移開眼睛。這女人倒像是富貴人家的太太,哪裡像是雄霸一方的大響馬了?既然金秋川是大當家的,那麼這華服麗人就是那姓商的二當家了。
他故意將雲氏說成自己“妻子”,一來,是叫金商二人對自己能忠心造槍的這番說話更加相信,如果他的妻子在二人的控制之下,也就不怕自己有什麼異心異動;二來,以雲氏的美貌,想必山寨之中的無賴漢子無不垂涎,一會兒一出這座大宅,各種各樣的麻煩騷擾也就頃刻而至。
他先以相助造槍的名義取得兩位匪首的信任,起碼有了庇護的靠山,日後那些響馬漢子再膽大包天,又怎麼敢造次?
顯然自己帶來的步槍讓這兩個女匪首驚詫不已,也不管能不能做得到,先漫天出價,就算日後造不出同等功效威力的步槍來,起碼也能過的了眼前這關。
果然聽金秋川道:“若是如此,那就妙極。福州城中駐軍有一個火銃隊,雖然只有十七八隻鳥銃在手,卻也端的厲害,好幾次他們妄圖攻山,火銃一放,我們就只好撤退到城內,在女牆之後胡亂放箭。要是你真的造出這樣犀利的火器來,哼,不僅福州駐軍,就連京師的神機營來了,我們也不懼他。”
她“神機營”三字一出口,雍和心神一動,想:“神機營?神機營?哦,是了,明朝確實有這樣一個犀利無比的火器特種軍隊。可惜就算有神機營,還是給李自成的軍隊破了都城,從此明朝便亡國了。看來他們這個時代的火器是在是拙劣的很。”
金秋川站起身來,走進內室,旋即出來,手中拿着一個黑色的長形絨布袋子,打開布袋,抽出一杆初具槍械雛形的東西來,雖然檀木**上鑲了不少寶石銀絲,鐵製的槍管也打磨的十分光滑,但是性能上的粗糙簡陋雍和一眼就能看得出來。
金秋川道:“我們早先沒少吃火銃隊的苦頭,就花大價錢,從日本人那裡購買了這一隻火銃。”說到這裡的時候,臉色微微有些尷尬。
雍和畢竟頭腦敏捷,一下便即相通:福建靠海,而明朝時候倭寇侵擾沿海,朝廷下了海禁,這些山中響馬總不可能買船下海,遠渡重洋去日本買這一柄小小的火槍,十有八九,這柄火銃是偷偷向海上的倭寇買來的。
倭寇燒殺中國沿海村莊,擄掠貨船,所犯下的罪惡,何止滔天二字所能形容。
金秋川雖然是打家劫舍的悍匪,但聽商清清所說,此人治下甚嚴,不準手下響馬隨意殺傷百姓,也不準奪**子,想來也是一名磊落的女中豪傑,和倭寇買賣,面子上多少有些掛不住。
金秋川掩飾尷尬似的咳嗽了一聲,調轉槍口,將火銃遞給雍和,雍和伸手接了。
雍和生活在新世紀,對於七十年前日軍對中國的侵略尚且要從書本電視上來了解,跟別說四百多年前的倭寇擾華了,但是此刻將這柄火銃拿在手裡,心中居然激起一種莫名的憤恨。
這柄火銃的槍柄給手油磨得十分光滑,槍口也已被火光薰得黝黑,顯然是多年使用的舊物,那麼這柄槍的槍口所指,說不定就是手無寸鐵的中國沿海百姓。
一念及此,壓抑不住內心的陰火,冷聲道:“日本人的手藝也恁地差勁,這柄火槍裝填彈藥,引燃發射,起碼要好半天,兼之射程又近,實在不值一提。”也調轉槍口,遞還金秋川。
金秋川想不到他手掂掂重量,摸摸槍柄,就已能辨別出這樣東瀛產物。
自己向倭人買賣的事兒給他輕易識破,臉上一紅,心裡卻也不禁對眼前這毫不起眼的年輕人另眼相待,頗覺此人不可小覷,當下又問道:“依你來看,火銃要到什麼程度,方算得上是精工巧作?”語調已柔和許多。
雍和聽出她語氣軟了下來,指了指自己的手槍上,道:“這種槍,子彈的射程在好幾百米……在一里以上……”話音方落,除了那華服麗人,餘下三人都驚訝問道:“一里?”
祖奇和張清子面面相覷,都能看到對方臉上的駭然神色。
剛纔他們試槍,只不過是打碎了屋內一個立地花瓶,雖知其力道強勁,卻不知射程究竟有多遠。
金秋川道:“就這麼一扣機括便即發射,已是十分了不起了,居然還能將子彈彈射道一里之外,實在是……實在是……”
雍和續道:“這種槍,能裝填六發子彈,上了槍栓,便能發射,每次上栓,不過是一兩秒……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若能製造一種上栓一次,連發三四十發的槍械,那麼一人獨當千軍,也不在話下。”
他說的是現代的機關槍,聽得兩個女寨主都是暗暗心驚。
金秋川臉脹得通紅,喃喃道:“獨擋千軍……獨擋千軍……”退了幾步,坐回太師椅中,將手中所持的火槍扔在桌上,驀地擡頭問道:“你能造出這樣的槍械?”
雍和只想通過眼前這關,想到日後定有機會逃脫。只需接口說自己去買特定材料,趁機開溜便是,空口諾言許來何等容易,當下道:“當然能!我剛纔說了,只要備好上等鐵料和上等**……”
金秋川截口道:“鐵料和**麼,咱們寨子裡就有,倒不用另外去買。”
雍和訝道:“什麼?寨子裡藏着些東西做什麼?”
金秋川道:“刀劍弓箭,都是損耗之物,一次惡戰,都要換新的。每次問兵器鋪購買,總有不便,倒不如請來打鐵師傅,買下鐵料,自行鑄造,那可就是用之無窮的了。至於**麼,我們當年看好此處山險,便想在此紮營結寨,開山炸石,建造房屋城牆,都要用得着**。”
雍和萬萬想不到這兩樣東西鳳凰山山寨中竟然都有,嘿嘿笑了幾聲,道:“那就好,那就好。”摸了摸鼻子,心下盤算:“我的另找理由,出得山寨纔是。”
忽聽有人敲門,商清清怯怯地問道:“媽,你們在商議事兒麼?我進來好不啦?”
金秋川皺了皺眉頭,看向那華服麗人。
那華服麗人冷冷的臉上終於浮現出一絲微笑,道:“清清,沒妨礙,你進來好啦,讓媽看看你。”
門吱呀一聲從外推開,一串銀鈴般的笑聲被商清清丟在身後,少女一團風一般,縱到那華服麗人懷中,仰起小臉,笑顏如花,嗲聲道:“媽~~”那華服麗人微微一笑,伸出柔美光潔的右手,輕輕撫摸商清清後腦。
商清清將左邊臉蛋貼在母親懷中,眼睛卻瞟向雍和,帶有詢問的神色。
雍和朝她微微一笑,搖了搖頭,意思是暫時性命無礙。
商清清更是歡喜,臉蛋兒在母親懷裡蹭了蹭,又跑了兩步,溺在金秋川懷中,撒嬌弄癡了一會兒,嗲聲嗲氣地道:“大媽,我瞧這人十分好玩,咱們留他在寨子裡好不好啊?”
金秋川一改肅然神情,笑道:“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我的乖寶寶。”伸指捻了捻女兒衣衫,問道:“你怎麼穿的這麼薄?不冷麼?”
商清清坐到金秋川腿上,仰臉嬉笑,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輕聲道:“這幾天日頭很好,不冷的啦!”
金秋川手指颳了刮她俏挺的鼻樑,道:“還是多穿一些的好。唉,你的老媽子得了病,不能處處管教照顧你,你就自己胡來了。還是得給你找個人來,每天管照你纔好。”
忽然想起一事,向雍和問道:“你老婆現在何處?在外面候着麼?”見李太歌點頭,道,“那麼叫她進來說話,問問她肯不肯當我這孩子的姆姨。”
雍和察言觀勢,知道金秋川有意拉攏自己,爲了使自己放心,讓雲氏當她女兒的保姆,忙道:“我這就叫她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