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穿塵坐在房頂天台,視線落在院牆外,燈火通明的街道空無一人。
他已經鎖了門,他沒有等她,他只是像往常一樣坐在這裡,凝視深夜。
良久,他閉上眼伸手敲自己額頭,這酒後勁挺大,頭有些暈。
他嘟嘟囔囔道,“喝了老子煲了一下午的燕窩,她還真不回來?”
“她回來了。”
聲音在腦中響起,他迷迷糊糊睜開眼,熟悉身影出現在視線裡。
黎思哲和離月說說笑笑走在院牆外。院門口停下,準備告別,離月伸手去接購物袋,卻被橫空出現的穿塵一把奪走。
“這是他給你買的?”穿塵眼睛紅彤彤眨巴着看她,語氣委屈,一身酒氣。
“給你買的,”離月忍着笑把酒瓶子從他懷裡拽出來,“趕緊回去。”
“哦。”穿塵見她不動,自己也不動。
“阿離,回去給他兌點蜂蜜水喝,解酒,”黎思哲笑着朝她揮揮手,後退幾步,“有事打電話,我先走了。”
“好,哥哥再見。”
“哥哥再見。”穿塵學得有模有樣。
“再見。”黎思哲說完,憋着笑飛快走了。
這兩人一起朝他揮手的畫面莫名滑稽,他更承受不住穿塵那聲哥哥。
不得不說喝醉酒的穿塵格外聽話,比平日裡招人喜歡多了。
離月兌好蜂蜜水從廚房出來,便看見他可憐兮兮窩在沙發角落,直勾勾盯着自己,一雙深情眼更深情。
離月徑直走到他跟前,略彎下腰,把杯子貼到他脣邊。喂他喝。
起初配合得還好,沒等他喝兩口,離月擡高了些手,灌得更猛,穿塵嗆紅了臉,挪開嘴咳起來。
她擱下杯子,惡劣的笑了笑。一如上次戳他傷口一般,她本就頑劣好捉弄人。腥風血雨這些年,難不成你以爲她是靠純良活過來的?
穿塵咳得倒是酒醒了大半,眼神清明起來。看見站在跟前的離月,啞着嗓子說了句廢話,“你回來了。”
此言一出,離月便知他酒醒了個大概,說道,“既然酒醒了,我先上樓了。”
說着,她彎腰去提他旁邊的幾個袋子。
“你不是說給我買的嗎?”穿塵拽住袋子邊。
酒還沒醒?離月啪得拍在他手背上,“這些是我的。”
他鬆了手,手背紅了一片,眼尾也紅着,哪哪都紅,衣衫不整。離月沒眼看,朝沙發邊的方向擡了擡下巴,撂下句,“那個是你的。”
穿塵看過去,那兒果然還有個袋子,伸手拿過來,再擡眼,離月已經上了樓。
等離月洗完澡吹乾頭髮,再次下樓找水喝時,穿塵已經鬆鬆垮垮穿着睡袍,頭髮半溼,毫無坐姿窩在沙發上了。
他沒料到離月還會下來,不自在的理理衣服坐直了些。
“還沒睡?”他嗓子啞得厲害。
“找點水喝。”
穿塵聽見,一骨碌蹦起來去拿杯子給她接水。
“你們今天去了哪裡?”
離月接過杯子喝了口,才道,“安樂園,可惜無功而返,羅志之和怨靈都沒見到。”
穿塵像是鬆了口氣,很快又緊促起來,因爲離月又說,“穿塵,你神力深厚,能不能幫我殺了他?”
她也沒看他,說完就坐下了,神情愜意的玩起手機,像是方纔只隨口提了句。
見狀,穿塵倒豁達了幾分,一如往常般輕笑道,“給個理由。”
“對你來說反正是舉手之勞的事,”離月勾起脣,卻頭也不擡只盯着手機屏幕,“殺了他哄我開心不好麼?”
這理由算不得理由,但穿塵好像頭次聽她講這麼多話,不好拂了她的意,倒認真思考了番。
怨鬼一成,羅志之於他而言再無用處,無非是過河拆橋的事,他自詡不差這一回。便應道,“兩日爲期,我幫你殺了他。”
“好,一言爲定,”離月擡頭衝他一笑,又站起身,“我上樓了,你早點休息。”
“好。”
穿塵看着她的背影,想起方纔她那個笑,心下一沉,總有種上了她套的感覺。
果不其然。
離月關好臥房門,趴到牀上,心下愉悅。
酒精麻痹神經後,還真是稍微一套就招了。
她記掛着正事,屈指敲了敲額間,輕聲道,“我很好奇,昨夜他捨身護着羅志之,今夜卻答應殺他,條件是兩日爲期。這兩日,羅志之能幫他成什麼事?”
“最有可能是煉成怨鬼。”系統聲音響起。
“怨鬼?”
“一時忘記你記憶缺失的事,”系統聲音冷冰冰的,“科普一下,怨鬼是人死後的靈魂修煉而成,以怨靈爲食,居極陰之地,少則三五載,悉心培養方可煉成。煉成後可自由出沒,性情殘暴,怨氣深重,輕而易舉取人性命。”
離月沉思,又聽它說,
“前幾個世界發生的事你已經不記得,簡單來說,穿塵父母死於五年前,他嘗試多種方法均無力避免他們的死亡。”
“所以,”離月打斷它的話,“兩日後,交易達成。他要怨鬼,羅志之要”她想到什麼,突然笑起來。
“兩日爲期,你得阻止他。”系統打斷她,聲音一如既往的冰冷,離月卻聽出了些急躁的意味。
“不要,”離月無所謂道,“羅志之能死就行,別的事與我何干?”
“怨鬼即成,生靈塗炭,蒼生俱哀。”
“我一介凡人替蒼生操什麼心,”離月翻了個身,不耐煩道,“更何況這個世界本就是個替代品,不久後就要沒了。”
“你,”系統有些氣急敗壞,“愚不可及。”
“閉嘴,睡了。”
月升月落,雲捲雲舒。過了真是很久,久到系統以爲她睡熟了在做夢了。
卻聽見她敲了自己的額頭,喃喃道,
“你真的不懂。輾轉幾世,世世幼時喪雙親,這即是他的執念,成全他又何妨,反正這世界也快沒了。下個世界,下個世界再說吧。這一世,我不知蒼生,他亦是蒼生。”
“你們人類總這樣感性。”系統難得感嘆了句。
離月睡過去,她做了一個夢,又好像是她曾經的記憶。她看見那個世界裡,她死了,被埋在一石山,那天黎思哲跪在她的墓前,跪了好久好久,直到夜幕,他才起身,一個人去了後山,那裡還沒有迷陣。
他傾盡神力,他在招魂,無數微弱的魂魄聚集在他周圍,好奇的打量他。
他一個個去找,一直到天明,他也沒找到她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