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儀悠悠轉醒，睜眼便看見身前一少年。
她不動聲色地打量。
少年眉清目朗，面如白玉，身量殷長，可週身魔氣叫囂，隱隱已有成魔之勢。
即使如此，他一身白衣依舊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亮得晃眼，衿帶繡滿流雲暗紋，這分明是她殿中人的裝束。
只能是琛澤，清儀如是想，睫顫着閉了閉眼，心中思慮萬千，愧疚千萬。
清儀萬萬沒想到，二十餘年後的再見會是這樣的場景。她掛慮了這麼些年的小男孩，已長成翩翩少年。
琛澤啊，明明可以在神間、在她的庇護下一直風光月霽。卻要莽撞的救她，功虧於此，一步步走上嗜血的成魔之路麼？
思及此，血氣上涌，猝不及防嘔了口血。
血腥味激得琛澤頭皮發麻，他直勾勾地看着她，極力抑制嗜血的衝動。
“琛澤，來。”清儀開口喚他。
琛澤愣了片刻，走到她跟前跪下。
“上清，你……我……”他不知道說些什麼。
“不必多言，”清儀輕拍了下他腦袋，“這魔氣霸道，你需調息。”
“嗯。”
魔氣有靈，又在他體內佔了上風，意圖奪他理智，徹底操控他。
琛澤閉眼調息，只覺一股至純的冷流源源不斷匯入體內，行走於全身經脈，一縷縷纏着魔氣直至徹底融合。
他睜眼便看見清儀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一時愣住，訥訥不知開口。
“我助你調息，琛澤該對我說什麼？”清儀有意逗他。
“謝謝上清。”琛澤反應過來，就要給她磕頭。
清儀一驚，連忙拽住他，“不客氣，不客氣。記得改掉你這亂磕頭的毛病。”
“上清，”琛澤低頭看了看自己，猶猶豫豫開口，“我還能跟你回去麼？”
清儀嘆了口氣，無奈開口，“上清無能，怕是護不住你周全。”
琛澤心裡清楚，他這樣子，回神界不僅等於送死，還會連累整個上清神殿的人。
他冷靜下來，緩緩開口，
“猶記二十年前初見上清，上清的話便句句不敢忘。成魔成神看的不是血脈而是心境。琛澤願此生困於此地，再不出世。”
清儀看着他亮晶晶的眸子，裡面有少年難以掩飾的失落。心裡酸澀，半晌纔回應他，“委屈我們琛澤。”
“那上清日後會來看我嗎？”
“時常。”
清儀道了別。臨走前，當着他的面，耗盡半生修爲結印一百二十三道，封住禁地入口。
琛澤直勾勾盯着她離去的背影，忽得眯起眼，隨手摘了顆沾有她的血的果子吃。
她的血真是令他全身舒暢。他不禁愉悅地勾了勾脣角。
要是上清每次來，他都可以嚐到，就再好不過了。
這邊，清儀憂心忡忡趕往上清神殿。心想琛澤還是她的琛澤，管他是神還是魔，她都會窮盡一生護着他。
等她到時，倆俾女已心急如焚，語無倫次地跟她講，“琛澤不見了，俾子有罪。對，就是武神你來消息那日不見的。”
“嗯，我知道，”清儀面色沉靜，“路上碰見，他前去出我派的任務了。”
“噢，沒事就好，急死俾人了。”
“此事可有聲張？”
“武神未歸，俾子不敢擅作主張。”
“好。此去述職，待歸。”言閉，清儀前往主神殿。
主神殿。
“上清歸來，任務可順利？”主神高高在上俯視着她，一副官腔。
“大概也許吧。”
聞言主神一愣，“大概也許？”他還沒聽過清儀說這樣隨意的話。
“遍地紫紅毒果，恕難分辨商陸。”
“……”這，主神也沒辦法。
清儀把帶着的聖果根莖呈給主神，介紹到，
“這大概也許是商陸根莖。”
“……”主神仔細瞧了瞧，他也不認得。
清儀頓了頓又道，“毒果大已毀去，並在禁地入口設下結印，以防範。”
“有勞清儀，”主神看出她損傷了修爲，語氣緩和許多。
“本分而已。”
主神坐直了些，一揮袖子，正色道，“贈神果百枚，神獸兩匹，雲緞……”
“……”您倒也不必親自報幕。清儀看着將士一車車地往她殿中送去，無奈朝主神道了謝。
臨走，主神突然想起什麼，叫住了她。
清儀停下腳步，沒回頭，聽他說，“前些日子於藏書閣恰間琛澤，已有天人之姿，吾心甚慰。”
這種讚揚的話從他口中說出，只讓他她脊背發涼。清儀遲鈍地轉過身，等他下言。
“清儀近日不必太辛苦，可把任務派給他去，權當歷練。”
他今天怎如此閒心，關心起琛澤來？主神的心思千變萬化，清儀懶得猜，隨便答應了聲。
“如有難處，可找我派人與他一路。”
“不需要。”清儀被他盯得難受，飛快拒絕，轉身告辭。
清儀走後。
主神悄悄掏出一個小冊子，寫到:公元419年10月23，第四百七十九次套近乎失敗……
他認真地畫上省略號的六個點，在來人前妥帖收起小冊子。
上清神殿。
平日裡冷清慣了的庭院此時被堆滿奇珍異果，還有兩頭小神獸在撒歡。
清儀看了會，對主神這種隔一陣子就對她殷勤過分的行爲實在無感。轉身進房準備泡個澡，好生歇息。
依稀聽見外頭她的兩俾女說。
“主神送的神獸一公一母，會不會以後給我們生小神獸？”
“你怎麼知道它們是一對？萬一是兄妹？”
“……，”“你不會在嫉妒吧？”
“嫉妒你妹！”
“……”
得主神令，清儀沒出任務，懶散地過了許多天。整日無所事事，逗逗神獸，睡睡懶覺。
一日，清儀正午睡。
俾女着急忙慌地推門進去喊她，“武神，武神，快醒醒，”
見她悠悠睜眼，又連忙道，“衆神議事，急召。”
清儀聽見，猛得坐起。心中一緊，問，“所議何事？”
“x臺峽谷周邊縣郡案件數起，牽連權貴。”
x臺峽谷周邊郡縣，魔窟邊境，北方武神管轄地。
思及此，清儀微皺了皺眉，不再言語，快速地換了身莊重服飾，趕往議事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