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馬車咕嚕嚕的前行，忽然辛德瑞拉聞到一股濃厚的異味。
辛德瑞拉皺了皺眉頭。
很輕微的一個動作，布蘭特王子卻注意到了：“很難聞？”
“嗯。”辛德瑞拉點頭。
布蘭特王子掀開馬車旁邊的車窗。
辛德瑞拉只瞥了一眼，就愣的說不出話。
她……她看到了什麼？！
滿街都是人。
不對……她不能確定哪一些人，哪一些屍體。
所有的【人】都倒在地上，衣衫襤褸，有的甚至赤身裸/體。他們的大都瘦骨嶙峋，蜷縮成一團。在這不算冷也不算熱的天氣裡，他們瑟瑟發抖。也不知道他們有多久沒有吃飯甚至喝水了，他們面黃肌瘦，奄奄一息，嘴裡發着無意義的詞彙，彷彿在乞求能夠生存下去。
而一些已經腐爛了的屍體就這樣肆無忌憚的待在他們身邊，無從安葬，也沒人爲他們哭泣——那些活着的人，似乎都已明白，那些屍體，就是自己未來的命運。
屍體的腐臭味撲面而來，視覺上的衝擊更是讓辛德瑞拉一顫。
辛德瑞拉下意識的就把布蘭特王子的手拉下來，把車窗合上。
沉默。
半響之後，辛德瑞拉纔像找回了語言能力般的開口：“這是……怎麼回事？”
她記得她出過門的。
那時候她和里奧公爵一起去特洛街，明明看見了繁華無比的景象。貴族小姐公子們坐着馬車款款而來，手舉羽扇，身穿綺羅，佩戴珠寶，走馬遊街，買下衆多昂貴的商品，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查克王子他們也常常舉行這樣那樣的宴會，每一場都是極盡奢華，燈紅酒綠雲影香鬢。
辛德瑞拉還暗自感嘆過，查克王子這智商，本來父母應該也挺不聰明，可是沒想到治理國家治理的這麼好，居然如此富庶。
就連西德尼的那個鄉村，雖然是鄉村，可是看起來，也很不差，至少是黃髮垂髫，自得其樂的。
怎麼她才坐了一會車，就變成了這樣的場面？
難道她又穿越了？！
像是看出她的慌張和疑惑，布蘭特王子不急不緩的解釋道：“就是這樣的。巴迪國，一直是這樣的。”
“什麼？”
“巴迪國貧富差距極大，上層貴族們窮奢極侈，肆意揮霍，而下層人民卻連溫飽都沒法保證。如果是出海的商人們或者和貴族有親戚關係的人還好一點，至少可以保證起碼的生活。但是最下層的人民卻因爲生產力的逐年衰弱而失業，找不到工作。最終失去房子，食物，然後是生命。”
“……”
“上次你去的那條特洛街，和這條尼非街，就是很好的證明。”布蘭特王子沒有感情的聲音在辛德瑞拉的耳邊持續環繞，“你敢相信麼，它們僅僅相隔着幾公里。”
“怎麼可能……”辛德瑞拉不可思議的說。
“沒有什麼不可能。”布蘭特王子打斷，“你所見的，就是真實。”
“僅僅是巴迪國有這樣的狀況嗎？”
“不止。但是巴迪國無疑是最嚴重的。”
“可是，國王和皇后不可能無動於衷任子民橫死路邊吧？”
“這就是巴迪國最嚴重的原因。國王和皇后因爲年紀較大，不願多理這些事。而身爲接班人的查克王子藉口以自己年齡不夠大，也不肯管理。巴迪國的政權現在處於青黃不接的狀況。而他們絲毫沒有察覺，只是一味仗着以前的富足而貪圖享樂。”
“查克王子常常出宮，他不可能沒看見這些場面。”辛德瑞拉搖了搖頭，“他甚至從來沒有提過。他有錢給他的夫人、妃子讓她們買新衣服新首飾，卻沒有錢讓他的臣民們生存。”
“我本來以爲，查克只是廢物點心、繡花草包罷了，想不到他居然連這也不如。”辛德瑞拉嘆息一聲。
老實說，她的腦袋正在飛快的運轉，想着要怎麼樣纔可以幫助這些人。
這不是聖母。
這是屬於人類的，最基本的感想。
沒有誰可以面對這一切的時候，無動於衷。
查克王子，和那些貴族例外。
雖然辛德瑞拉一心想要安穩，可是總也不會對此情此景毫無反應。她頭疼地想，要怎麼才能夠真的幫助到這些人而自己又不受影響呢……她雖然是二十一世紀來的，可是完全是一個普通的人，哪來什麼特別大的本事，真的可以讓這些人不受苦……
辛德瑞拉煩惱着，然後想到一件事：“布蘭特王子，你怎麼忽然想到讓我看這些？”
“不是忽然。只是覺得你有必要知道。”
“其實沒必要的。”辛德瑞拉嘆了口氣，“我很自私的。其實我希望，我沒看到這些，這樣，我就可以繼續像以前一樣生活下去了。現在知道了，我就根本沒辦法再那樣了。”
“你所謂的那樣，是指沒心沒肺麼？”
“……呃，大概吧。”辛德瑞拉點頭。
“我不喜歡你沒心沒肺的樣子。”布蘭特一句話，讓辛德瑞拉怔怔的。
什麼叫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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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是你怎麼知道，我有心有肺的樣子你就喜歡啊？還有，你要喜歡我幹嗎？”辛德瑞拉義正言辭的說。
布蘭特王子瞥她一眼：“不解風情。”
“……？”
“且不說那個，你也應該知道。就算你現在不知道，以後也會知道的。”布蘭特王子說，“何況，你不必煩惱你該做什麼。”
“什麼意思？”
辛德瑞拉覺得布蘭特王子真的好奇怪啊……和他說話，腦細胞都要死好多。
誰料布蘭特王子話鋒一轉，問道：“假如你要用假名的話，你會用什麼？”
“呃？”辛德瑞拉莫名其妙，然後想了想說，“大概是Shelzy吧。”
“很奇怪的名字，聞所未聞。”布蘭特王子下結論。
“嗯……的確。”
但是音譯過來，就是薛瓷呀。
辛德瑞拉當然不會告訴他原因，只繼續追問：“你剛剛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你會知道的。”
布蘭特王子扶着下巴，沉穩的回答。
辛德瑞拉嘀咕了一聲，然後垂着頭，悶悶不樂的坐在馬車裡。
馬車一點點往前，那股味道很快就不見了，但是辛德瑞拉明白，並不是真的不見了，而是自己離開了那個地方。
那些屍體，那些不斷死去的人，還是真的存在。
辛德瑞拉忽然想起西德尼說的那句話“屍體是我們和主溝通的途徑之一”。她好像有點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莫非是：屍體可以告訴主，我們的罪孽？
辛德瑞拉嘆了口氣。
這一來二去的，她也有點神神叨叨的了。
布蘭特王子伸手摸了摸辛德瑞拉的腦袋：“別多想了。”
辛德瑞拉下意識想說“怎麼能不多想= =”，就忽然反應過來——咦，她剛剛是不是被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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