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顧家養了兩日,沐清歌恢復了些許精神,夏侯璟就安排好了回東楚事宜。
走時,向城難得晴了個好天氣,和煦的冬陽輕拂在臉頰上,讓人升起了一陣暖意。
沐清歌離開的時候和顧老爺子告了別,陪着他說了會話,可惜老人家一直拉着她的手,眼中盡是不捨。
一直看着沐清歌乘坐的馬車離開,顧老爺子在顧府門口站了許久,才緩緩嘆了口氣。
“爺爺,等婧兒產子之後,還會來看您的,你別難過了。攖”
顧長絕忙去攙扶顧老爺子。
“我知道,婧兒如今已經嫁人,我這個做外公的,哪能將她一直留在身邊。償”
顧老爺子緩緩邁進了顧府,眼底有一絲不捨。
而此時,沐清歌坐在馬車上,心口也有些悶。
這些天來,顧老爺子對她簡直疼到了心坎裡,讓她再次感受到了親情。
“睡會吧。”
身側的夏侯璟淡淡開了口。
沐清歌點點點頭,馬車內升着爐火,暖熏熏的,讓人發睏。
自從有孕之後,她整個人都比以前更懶了,也更加嗜睡了。
如今,夏侯璟也不帶着她晨練了,她每天都是睡到日上三竿,一天睡上十二個小時都不夠。
沐清歌躺在軟榻上,片刻便睡了過去。
由於馬車很寬曠,行駛很穩,沐清歌睡得很舒服。
在路上的日子,她幾乎每天都用睡覺來打發。
十天之後,終於到了東楚的地界,離帝都也不遠了。
然而就在這時,帝都卻傳來了韓王逼宮的消息。
韓王,也就是以前沒有封王的三皇子。
沐清歌無奈的勾了勾脣,無論是北齊還是東楚,這皇位永遠是最誘人的。
自從醫藥毒宗大會之後,百里哲便去了帝都爲大皇子看眼睛。
而大皇子那裡只不過是傳出了眼睛有復明的可能,這韓王便按捺不住了。
當未離傳來消息的時候,夏侯璟黑瞳狠狠的縮着,久久沒有說話,似乎是在思考。
沐清歌看着他深邃的眸子,抿了抿嘴角,似乎是下了決定。
“你趕緊回去處理這件事情,我和青姑姑在後面慢慢回去便好。”
如今皇帝一直臥病在牀,國事幾乎都是有韓王在處理,沒想到這個時候他竟然逼宮!
如今大皇子眼疾,十九皇子年幼,幽王遠在陽城,如今帝都唯一有權利處理這件事的就是夏侯璟了!
“不。”
夏侯璟眸光微斂,淡淡吐出了一個字音,卻不容人拒絕。
緊接着,他擡眸看向未離,“讓陌嚴帶着那三萬禁軍先去鎮.壓,等到本王回去再處理!”
未離聞言,頓時心頭一震。
上一年皇帝派遣王爺征討南唐的時候,王爺已經將虎符雙手奉上,現在王爺手中除了驚風騎,就剩下這三萬禁軍了!
這還是當年先帝給王爺留下的兵力。
若是王爺現在沒有稱帝的打算,就提早將禁軍暴露出來,這樣好麼?
片刻,他一抱拳,“是,王爺。”
沐清歌看着未離走遠,眸光緩緩落到面前的男人身上。
“其實你不必擔心我。”
“好好進去躺着。”
夏侯璟帶着沐清歌回了馬車,然後吩咐夏裡繼續趕車。
如今她有了身孕,把她交給誰他都不放心。
……
等到他們回到帝都的時候,已經到了十二月中旬,臨近年歲了。
這時,已經離韓王逼宮謀反十日有餘了。
十里長街處沒有多少去年將近年歲時的熱鬧,路上行人很少,反而顯得有些冷清。
據說那日韓王逼宮,而夏侯璟手下的副將陌嚴守株待兔,直接將逼入宮城的韓王人馬一網打盡。
現在,韓王還被關在大理寺中,等待審訊。
然而,現在審與不審都沒有什麼區別。
謀反按律當誅!
皇帝原本就臥病在牀,現在他的頭疼症越來越嚴重,有時甚至到了神志不清的地步。
如今的皇帝,已經臨近遲暮,可是卻始終不肯放權。
他的防備心如此之重,可想而知韓王謀反對他而言對怎樣的打擊。
當時皇帝被氣得渾身發抖,直接派暗衛將待住韓王府上的樑貴妃丟進了冷宮。
不久,盛怒之下的皇帝便直接昏了過去。
如今,整個朝堂之上,就只等着夏侯璟回來處理此事。
到了凌王府,左管家帶着左盈等人已經在外面迎着了。
仔細算下來,沐清歌已經離開凌王府半年之久了。
“奴才見過王爺,王妃。”
這時,一抹棗紅色的身影從人羣后走上前來,對着夏侯璟和沐清歌鞠了一躬。
“小念給王爺,王妃請安。”
沐清歌看着眼前這個已經到了她肩頭的男孩,眼底劃過一抹驚色。
半年不見,這孩子長得倒是快。
他的眉宇間褪去青雉,添了分沉穩,俊秀的輪廓隱約可見。
沒有以前的羞澀內斂,現在他見了她大方行禮,不卑不亢,這半年來禮儀倒是學會了不少。
“都起來吧。”
夏侯璟淡淡吩咐了一聲,便擁着沐清歌進了王府。
宮裡的安平長公主得知沐清歌有孕的消息,第二日就從宮裡趕來了王府。
“現在皇姐應該是叫你婧兒了。”
安平長公主端莊的坐着,臉上含着親切的笑意。
“按理說,本該是婧兒去宮裡去給皇姐請安的,只是最近宮裡有些不太平。”
“你如今有了身子,可不能亂跑,你就安心的待在王府裡養胎。”
“皇姐,婧兒沒有這麼嬌貴的。”
沐清歌笑了,她這一懷孕,所有的人都幾乎把她當做了瓷娃娃。
“還是小心些好,前幾個月最容易小產。”
安平長公主說着有些傷感,當初她就在是懷孕三個月時聽聞駙馬戰死的消息,結果鬱結於心造成了小產。
這是她這輩子最大的遺憾,沒有給駙馬留下一子半女。
沐清歌察覺出了安平長公主話音裡的聲音,思覺她大概是想起來以前的傷心往事。
她忙道:“皇姐,這是我從顧家帶來的龍井茶,你嚐嚐。”
“好。”
安平公主一垂眸,臉上在再次掛了溫和的笑意。
緊接着,她放下手中的茶盞,對着身邊的貼身嬤嬤說了兩句話,那嬤嬤立即會意。
不出片刻,就有三位年紀四十歲左右的嬤嬤走了進來。
“婧兒,這兩位是趙嬤嬤和孫嬤嬤,他們在宮中多年,向來伺候有孕的宮妃。有她們在你身邊伺候,我也能放心了。”
緊接着,安平長公主的視線轉到另一位嬤嬤身上。
“這位是周嬤嬤,是宮裡的穩婆,在接生上,十分有經驗。”
“多謝皇姐。”
沐清歌頓時心裡一陣感動,安平長公主纔剛剛聽說她有孕,就將一切準備好了。
“若是有什麼地方用得上皇姐,你直接派人去宮裡知會一聲便可。”
“其他的你不多想,好好養胎,阿璟終於有孩子了,這些年來他太不容易。”
“好,婧兒會好好養胎的。”
接下來,安平長公主陪着沐清歌說了會話,便回宮了。
剛剛送走了安平長公主,沐清歌沒想到接下來迎來的人竟然是一位不速之客。
她打量着面前抱拳行禮的紫衣女子,不動聲色的斂了斂眸光。
這是韓王的女護衛,名爲紫衣。
不知道她找她來做什麼。
而夏裡,就站在她的身側,警惕的盯着來人。
下一瞬,面前的女子終於開了口。
“凌王妃,今日貿然前來,是有一事相求。”
“韓王謀反,這是衆人有目共睹的事情,姑娘就是來找我,也改變不了什麼吧。”
“奴婢沒有想過要求凌王妃救韓王,今日前來,是想請凌王妃向凌王提一下,樑貴妃心知韓王犯下謀逆大罪,必死無疑,她只想在在韓王殿下行刑之前去大理寺見她一面。”
“這……紫衣姑娘,只怕樑貴妃的要求我辦不到,她求錯人了。”
沒想到樑貴妃最後會求到她的頭上來。
只是,韓王是死罪,她都沒有權利去隨意見他。
她有哪來的權利給別人通融?
“凌王妃,您可以的,只要您和凌王提及此事,凌王定然會答應的。”
紫衣的語氣裡有一絲急切,“貴妃娘娘說了,您只要幫她辦成此事,她必有重謝,會將她知道的一個重大秘密相告。”
“這件事我辦不了,夏裡,送客吧。”
沐清歌淡淡拒絕,她現在最重要的是養胎。
至於其他的,那都是夏侯璟的事情,她不必去管。
既然樑貴妃不找夏侯璟,直接找上她,就說明這件事情夏侯璟不會答應。
紫衣抿了抿脣,眼底有一絲失望。
“凌王妃,這個秘密對您和凌王而言很重要,您今日若是拒絕,來日您必會後悔。”
而這時,沐清歌已經起身朝內室走去。
……
大理寺內。
昏黃的燭光映在牆壁上,依稀間照出斑駁的痕跡。
臘月寒霜,大理寺的大牢內更是冰寒潮溼,泛着一股子黴溼味。
這時,靜謐的大牢內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大皇子,您慢一點,小心摔了。”
身邊的小太監小心翼翼的攙扶着白衣如雪的夏侯瑾。
他的手中提着明明晃晃的宮燈,照着腳下的道路。
這麼多年來,雖然知道大皇子眼疾看不見,可是依舊習慣了給大皇子引路。
他總想着,也許有這麼一天,大皇子的眼睛就會突然好了。
夏侯瑾雖然看不見,但是在小太監的攙扶下,他腳步穩健,一步步朝牢房深處走去。
越是往裡,越是溼重。
一襲白衣的夏侯瑾和這牢房格格不入,他美好的宛如千年冰雪,純粹無暇。
在最裡側,聽到動靜的夏侯炎緩緩轉過身來。
www .тTk Λn .c o 此時,他衣衫襤褸,墨發凌亂,束髮的金冠早就不知道丟到哪裡去了。
墨黑的眸子裡盡是血絲,下巴處沒有梳理的鬍子長得橫七豎八。
不過是十幾天的功夫,他身形憔悴了許多。
他看着夏侯瑾朝這邊走來,眸光顫了顫。
“大哥?”
這一聲,嘶啞無比。
“三弟。”
“我現在不過是一個將死之人,你來做什麼?”
在他的印象中,夏侯瑾是不問世事的,如冰山雪蓮一般,純潔美好,與他和幽王是完全不同的人。
平時,他們之間也沒有什麼交集,不知道他怎麼來了。
“不管如何,我們好歹手足一場,沒想到你竟然如此衝動,做下了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身爲大哥,如今什麼都不能做,只能來送你一程。”
夏侯瑾說着,將手中的食盒放在了地上。
他身側的小太監立即將裡面的飯菜端了出來。
“韓王殿下,這些是大皇子專門給你準備的,都是你小時候愛吃的。”
夏侯炎掃了眼食盒裡的東西,眸光顫了顫。
“多謝大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