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頭的婚禮並沒有什麼既簡單又莊重的說法,即便平日裡再儉樸的人,若是面臨着婚事,大抵都會放得開一些。鐵公‘雞’的‘精’神若是用在辦婚事上,那是會被人笑話的。
很多人一輩子也就這一天比較風光,因此鋪張、奢華,只要財力能夠支撐得住,那邊就是一定要往大里‘弄’。而這些旁人看來,也不會覺得‘浪’費。若是哪家‘弄’得很大很熱鬧,很人羨慕還來不及。
畢竟是簡單的年月,辦一場隆重的婚禮,便可以被人們在茶餘飯後說上好久。有些富庶的人家,也是拿這個來比拼財力、比拼魄力。
而對於許宣,自然也沒有儉省的想法。即便是後世,人們也很少在婚禮上打什麼折扣,一輩子畢竟只有這麼一次……呃,好吧,在這年代似乎也可以不止一次,但是總歸是很有意義的。男人對‘女’人怎麼樣,一個‘女’人嫁人婚後能否幸福,很多人都是從婚禮的場面上來進行判斷的。
若是哪家大婚,散財無數,那麼這‘女’子就算嫁了個好人家。若是婚禮小氣吧啦的,這輩子恐怕就是要吃苦的。這種簡單而樸素的是非觀,對錯姑且不論,但也能夠在某中程度上反應出眼下人們所重視的一些東西。
婚姻和情感,有時候可以分開來看,大大多數情況下還是牽扯在一起的。在感情這種事情上,許宣並非高手。來到這個時代之後,卻陷入一場多角的戀愛之中。以後世的觀點,大概是要被嗤之以鼻的,不過此時到時沒有什麼問題。
只要你有能力,娶多少房‘女’人是你自己的事情。至於同時和多少個‘女’人保持着****,這個也是看能力。比如讀書人去****妓館,無非是狎妓嫖娼,但是卻被當成是風雅之事。而一般人,或許就是鬼‘混’。不同角度看問題,得到結果也是兩樣的。
不過話雖是這麼說,但心理總還是覺得對許安綺幾人有些對不住。因此他也只是想將婚禮辦得大氣熱鬧一點,能來的人多一點、隆重一點,權且當做彌補的一種。
婚姻在這年代對男人可以不止一次,但是對於‘女’子而言,基本上是沒有第二次選擇的權利。從這個意義上,便也不能輕視。其實在他的心中,幾個‘女’人能夠忍受着委屈給他的感覺更多的是感動。星星、月亮摘不下來,但一點力所能及的事情,也沒有糾纏的必要。
這時候時辰還早,太陽在東方的天穹之中只是微微‘露’出一個紅彤彤的輪廓,並不怎麼刺眼。晨風吹來,讓人覺得有些清爽。
許宣甩甩頭,將一些想法扔到腦後,那邊已經在叫他。
“姑爺、姑爺……”
“準備一下吧。”
“求個賞錢。”
“討酒喝。”
一些小廝在那裡嘰裡呱啦的喊着,管事之人分開人羣走出來,笑了捋了捋鬍鬚,對着許宣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許宣衝那邊點點頭,笑了笑:“稍等!”
隨後進到裡間的臥室之內換上新制的衣服。其實按照他的觀點,這年頭的婚服並不怎麼好看。大紅‘色’的袍子繡上‘花’,很是俗氣,並且穿在身上還不方便。不過入鄉隨俗,既然大家都是這樣樣子,他也沒有什麼好抱怨的。
衣服的顏‘色’雖然俗氣,但是勝在喜慶。他在臥房裡一件件地換上,隔着窗子聽到外間小廝們的說話聲,鑼鼓不時敲響。不知道哪個朝外面扔了一串鞭炮,“噼裡啪啦”的爆炸聲傳過來,到處都是熱鬧。
他整理好身上的婚服,在鏡子前方稍稍地打量了一下,覺得還蠻合身的。不知道那些書中的描述的古代美男子是什麼樣的,但是自己眼下這模樣……應該算是了吧?心中如此臭屁地想着,隨後便準備出‘門’。但隨後還是遲疑了一下,伸手將‘抽’屜打開,取出裡頭的燧發槍……
這些日子以來,這東西一直都不曾離身,也已經成爲習慣了。生活並不太平,他很多的時候的輕鬆自在,雲淡風輕,不過是因爲承受壓力的能力強一些罷了。雖然真的遇到糟糕的情況,這燧發槍能起到的能力其實有限,但是有總是比沒有強一點。如今誰又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呢?
不過今日大婚,自己特地邀請了很多名流,甚至嚴知禮那邊也送去了請柬——當然來不來就是他的事情了——這樣的盛大場合,對方應該不至於出來折騰。畢竟,嚴知禮即便真的想要對付他,能夠選擇的餘地很大,沒必要在此時此刻、大庭廣衆之下做一些連自己都難以收拾局面的事情。
出‘門’的時候,朝後方的‘門’楣望了望,從自己來到這時代開始到現在,這套格局不大的小院就一直是自己安居的地方。很難想象若是當初沒有這一方小天地,自己的心態會是怎樣的,日子又會是怎樣的。
這個算作自己家的地方,今後的意義恐怕就不太一樣了。李賢那邊用作賠償的豪宅,他都沒有怎麼去過。但是畢竟是已經結婚了,成家立業,如今的老房子,大概就正式到某個關頭了。當然,他也並不準備放棄掉。反正離得也近,隨後都是可以回來的。
這般想着,感覺有些多愁善感起來。
不就是結個婚麼……真是……呵。
搖搖頭,走下石階,那邊下人們蜂擁過來,衆星捧月般的將他送出去。而在‘門’口的地方,這附近一帶的住戶們都已經過來了,圍在遠處不斷地朝這邊望着。幾個小孩子跑過來,眼巴巴地望着下人們手中盛放糖果的籃子。對於這些孩子而言,結婚的概念其實是很簡單的,便是有糖吃。這個時候當然也不會吝嗇,下人從籃子中‘摸’出一把糖果,分發了下去。另外一邊,也有幾個人拿了一些銅錢在那裡拋灑,人羣紛‘亂’的搶着。
散銅錢,看起來蠻拉風的,人們搶得熱鬧,但其實也不是圖那些錢財。即便手腳快的人,能夠搶的數目也是微不足道的,此時主要是爲了沾沾喜氣罷了。
歡天喜地。
轎子停在那邊的路口,需要走一段路。身後鑼鼓喧天,許宣臉上倒也沒有不自在的神情。以前什麼場合都是見過的,他一方面喜歡清閒從容的生活,但是對於偶爾的熱鬧自然也不會排斥。
路邊圍着的人羣裡,不時有人同他打着招呼,道聲恭喜啊,散財啊什麼的。這些人有的認識,有的則不太熟。但是大部分都是鄰里,自然還是要做出熟稔的態度。其實他們中有一部分人還是才知道許宣要結婚的消息。
那邊吳嬸也在人羣中朝這邊看着,這小腳的老‘婦’人頗費了一番氣力,才勉強地擠到人羣前面,某一刻朝那邊揮揮手,想要喊出來。但是這時候熱鬧的場面,她遲疑了一下,還是保持了沉默。不過眼神仍舊朝那邊看,有些欣慰。
還是許宣見到情況,先一步朝這邊過來,身後的鑼鼓聲鞭炮聲就緊隨其後。許宣衝那邊隨意地壓了壓手,示意聲音小一點,待那邊安靜下來之後,他衝吳嬸深深地拜了下去。
曾經在許宣父母離世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若不是吳嬸照拂着,怕是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老人家雖然條件有限,但是對於許宣的照料,並不比自己的兒子差多少。這些也都是難得的情分。雖然眼下的許宣內裡已經是換了一個人,但這些東西,依舊都是應該承下來的。
“好、好、好……”吳嬸在那邊,一臉的欣慰。在她這裡,一直將許宣當成子侄之被。即便內心深處也覺得這後輩到得眼下還是不怎麼爭氣,明明是有着文才,偏生不走正道。
許宣寫的那些詩詞,到得眼下已經傳開了。雖然文人的圈子裡面對此褒貶不一,有覺得他是清高的,也有說他那詩詞是買來的,是因爲心虛纔不敢參加文會、詩會。但是這樣的議論畢竟只是在一定的範圍之內,對於普通人,知道某個人寫了首好詩好詞,也就足夠了。
不過吳嬸對許宣的期待原本就沒有多高,不過是希望這個後輩能夠生活的好一點,早一點成家立業罷了,早一點既然如今基本的要求已經實現,她便已經心滿意足。
“宣哥兒……若是你爹孃還在,怕是要高興壞了。”吳嬸身手拍拍他的肩頭,扯了扯婚服邊角的一些褶皺。這般說着,眼眶都有些溼潤了。總歸是老‘婦’人,一點小事就容易動感情。不過這時候許宣也只是感受到濃濃的關懷。
“老嬸子,說起來還是要感謝你……今日過去那邊,一道吃杯喜酒。”許宣又施了一禮,方纔擡起頭來:“說起來,我這邊爹孃不在,也沒有什麼長輩,來往多一些的也只有老嬸子你了。”
“要得、要得。”老嫗點點頭,隨後說道:“快些過去吧,不然新娘子怕是要等急了。”
告別吳嬸,隨後一路過去,路口的地方事先準備好的馬匹已經等在了那裡。
在這年代,馬是比較重要的‘交’通工具。雖然許宣來到這邊,並沒騎過馬,但是因爲以前身份的關係,騎術還是有的。況且今日也不用怎麼騎馬,那馬已經被繫上了紅‘花’,四個蹄子上被綁上了紅‘色’的絲帶。他只需要騎上去,自然有人牽着馬過去。
一個管事走過來,笑着在他的‘胸’前綁了多大紅‘花’,隨後歡天喜地的將他送上馬。身邊敲鑼打鼓的聲音,鞭炮的聲音也都一齊跟着。他們要在城裡專‘門’繞上很大的一圈,然後纔會去往新家的地方。
這時候是清晨,路上也已經有了不少的行人。遠遠的見到,便站在路邊讓開身子。不知道是誰家結婚的,就會同身邊的人打聽幾句。若是知道許宣其人的,便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哦,他啊……”
一路上當然還是要散銅子,以及發喜糖的。小孩子跟在鞭炮後方,那邊放完之後,他們便跑上去將倖存的撿起來玩。偶爾延遲爆炸的鞭炮,在他們過去的時候“嘭”的響起來,嚇得“哇哇”‘亂’叫。
兩頂‘花’轎停在許家的‘門’口,下人們進進出出在忙碌。不是有“快一點、快一點啦”催促的聲音。對於許家而言,今日兩個小姐都要出嫁,算是不得了的大事了。要做的準備自然是極多的,不過大家都是真心實意在做這些,人手雖然有些緊,不過還不至於出太大的差錯。
事情都是一樣的事情,結婚麼,也只是很多事情疊加在一起,顯得繁瑣一點而已。
更多的小廝丫鬟們已經去了新宅那邊。許家原本的丫鬟小子們早已經不夠用了,一些許家的掌櫃,比如胡莒南等人家裡的下人你們都被借了過來。說起來,那套作爲新宅的府邸比之許家眼下這裡,居然還要大上很多。而且又是臨水的好地段,算得上是很不錯的豪宅了。只是,原本很多人並不知道主人就是許宣。
許安綺一襲大紅的婚服,先前在鏡子面前照過,覺得自己從來都不曾這般好看。‘女’人果然是在某些時刻,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好看的人,而在她這裡,其實也說的過去。原本就是漂亮的‘女’孩子,此時又面臨着人生最重要的事情。整個人容光煥發,讓原本美‘豔’的姿‘色’變得更加漂亮了幾分。清晨的時候,在屋檐下的迴廊下準備着,遠遠的便如凌‘波’的仙子。只不過因爲穿了大紅袍,有了幾分塵世的氣息罷了。
那邊許安錦也是一襲紅妝,不過是款式稍稍有些不同。二人很早就起來梳妝打扮,到得眼下太陽已經升起來了。
今天……就嫁人了啊。
在黛兒和雲珠的扶持下款步下了臺階,許安綺在庭院裡稍稍站了站,也轉身看看自己的閨房。十九年的相伴,如今她終於要嫁人了。
都已經是老姑娘啦……
其實除了興奮和‘激’動之外,幸福感之類的自不用去提,除此之外,她也有些微微的惘然。很多時候,從某個角‘色’到另一個角‘色’的轉換,常常都是會讓人手足無措的。這些事情之上,怎麼準備都不夠。曾經她是一個‘女’孩子,大家閨秀或許算不上,但也是知書達理的那種。此時嫁作人‘婦’,往後的生活可能會有些不一樣。到底有什麼不一樣,她其實也未必說的出來。只是相夫教子這種事情,原本還是隻是想想,但是隻是轉瞬之間,就已經堆在眼前了。
怎麼這麼快呢……她微微抿了抿嘴,隨後回過神,款步朝着‘門’口的地方走過去。
……再見了。
兩頂裝扮得極爲喜慶,讓人一看到便想着要送上幾分祝福的‘花’轎在那邊緩緩的開始移動,跟隨的下人很快聚攏。
“起轎啦……”有人在那邊喊着,發出一個信號。
“噢!!!”
“噼裡啪啦……”
……
原本屬於李賢,最後又落到許宣手裡的那棟宅院‘門’前,此時已經是熱鬧非凡的景象。這裡原本就是一個富商斥巨資建造的豪宅,後來因爲生意上出了問題,這宅子便被抵押掉了,幾經轉手,那富商本人如今也已經在揚州。當然,舊時王謝,房屋換主人也是一件常有的事情,即便知道這一層,人們也不會在意這些。
紅‘色’的綢緞將沒‘門’的兩隻翹起如鳥兒翅膀的角裝點得喜氣洋洋。‘門’前的屋檐上已經掛起了嶄新的匾額,也用紅‘色’的上好綢緞包着,“許府”兩個字更是許宣親自寫上去的。
一些收到邀請的商賈們此時已經到來了,在‘門’前將禮物遞上去,那邊負責管事在一個紅本子上小心地記錄好。
這都是規矩,誰送了什麼東西,登記下來,做到心中有數。這一反面是在暗示着人們不要送得太寒磣,畢竟大家的東西都是擺在一起比較的,若是太少了,會被人笑話。另外一方面,便是令得那些送了貴重禮物的人心中舒坦。這些東西,除了情誼之外,剩餘的就是面子問題。到時候說了來,也會成爲某個人心‘胸’氣量的象徵。
“王老爺,六百六十六兩六錢……”
管事的在那邊抄寫的時候,也有人將數目報出來。很吉利的一個數字,銀錢的份額也不算少。
“陳老爺……”
登記完之後,那邊會有專‘門’負責的下人過來,將人引入到院落當中,在一個佈置的裝得的極爲奢華的院落裡面做一些安置。那裡已經有更多的人聚集在一起了。很多人圈子是相同的,不過平素各忙各的事情,也不一定有時間閒談。這時候算是有了個機會,相互之間就着婚禮開始前的空閒聯絡一下感情。或者有的人會也暗地裡打聽一下其他一些人送的彩禮數額。若是不如自己的,那邊心中就算是舒了一口氣。
‘門’前的下人們來來往往,到處都有要做的事情,偶爾也會說幾句話。
“哎,你先去歇息片刻……忙了一早上了,來來來,我替你。”
“這怎麼好意思呢……”
“嗨,都是一家人嘛。今日怕是還有的忙,到時候或許累趴下都是有可能的……咱們要互相體諒一下。”
“如此,辛苦你了……對了,這位大哥似乎有些面生?”
“哦,我啊……呵,你們許家人手不夠,我也時候來幫忙的。”
“這樣的話……嗯,拜託了!”
“一家人嘛……”
兩個下人這般說着話,其中一人道謝之後,進到‘門’裡準備去了。另外留下的那人轉過身子,臉上帶着笑容開始迎客。只是那笑容……總有幾分說不出來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