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崇義正殺的起勁,突然匕首被阻擋,那一聲清脆的金鐵交鳴,讓趙崇義清醒了過來,看到了擋住他的人不在是那些侍衛,而是怒髮衝冠的老父,多年的積威,讓趙崇義本能的手一軟,停了下來,喊了一聲:“父親。”
老忠義公冷哼一聲說:“逆子,還不把匕首放下?”
老忠義公既是趙崇義的父親,又是趙崇義的上司,多年積威之下,這麼一聲冷哼,趙崇義條件反射的就立即把匕首放下了。
放下匕首之後,那些護衛們才鬆了一口氣,也紛紛收回武器,老忠義公冷冷的說了一聲:“你們都退下,今日之事,下禁口令,如有違背軍法處置。”
衆侍衛轟然應諾,快速的走了出去,幾個手腳利索頭腦聰明的,還順手把屋子裡那些瑟瑟發抖的丫鬟,婆子給帶走了。
等到大家都走了,趙夫人立刻不願意了,尖聲問:“公爺,這逆子都想弒母了,你就這樣算了?”
老忠義公眉頭一皺冷聲說:“逆子,還不給你母親跪下,你從哪裡慣了貓尿,跑到你母親的房裡撒野了?”
一聽到這樣明顯的偏心掩飾之詞,趙夫人頓時氣了個仰倒:“公爺,這是醉酒嗎?你聞聞,他身上可是有一絲一毫的酒氣?你不會是想拿醉酒當藉口,就這麼輕易的把他的弒母大罪給抹去了吧?我可是不依的,這口氣要是嚥了,以後府人怎麼看我?我以後怎麼管教孩子?我跟你說,我就是死也不能嚥下這口氣。哼!”
老忠義公理都沒有理,心裡想。這個事情還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用個醉酒的名義,處罰一下趙崇義算了。要是追究起來,不但趙崇義的前途受到很大影響,就是忠義公府的面子也都沒有了,更何況現在忠義公府正被大家盯着。有個風吹草動。那些御史們都等着呢,不要因爲這個影響了真個趙家。至於趙夫人不依,這個倒是沒有什麼。大不了等到事情了結了,答應她幾個條件,就結了。他可是一直都知道,趙夫人孃家有幾個侄兒想要混個官職。到時候,大不了找關係給弄一個。實在是不行,就給弄到軍中算了,或者是弄到兵部去,又體面。又不用上戰場,這個面子他想來還是有的。再實在不行了,就答應她把後院那幾個她看不順眼的姨娘給送出去。反正,他現在對女人也不是很在意。還可以再去給她打造一些她喜歡的那些沉甸甸的首飾。多一些寶石在上面,那些東西一下子就能閃瞎她的眼睛,估計她也沒有硬氣要處置崇義了。反正,他這些年來從戰場上得到的戰利品中,光是寶石就有好幾夾子,都是又大,又美麗的寶石,這些東西對於他來說都是石頭而已,多一些,少一些一點關係都沒有。正好拿來哄哄趙夫人。所以,老忠義公直接忽視了趙夫人的抗議,看着趙崇義說:“還不快跪下?給你母親認了錯,一會兒,我叫丫鬟給你灌醒酒湯,等到明天酒醒了,我再處罰你。”
趙夫人一看,忠義公要把這個事情定性,還要叫丫鬟做醒酒湯,這可真是顛倒是非了,她立刻不願意了說:“公爺,你這樣偏心,我沒有話說,我好歹也當了這麼多年的誥命,衙門口朝哪還是知道的,我拼着性命不要了,也要告他忤逆。”
老忠義公眉頭皺的更緊了,可恨的是,趙崇義這個時候,一點反悔的意思,難道這麼聰明的孩子,不知道自己這是在給他找理由開脫嗎?要不,想要殺嫡母,這是不容於世的大罪啊,別說小陳家,就是整個陳族都護不了他。
趙崇義這個時候,卻冷冷的說:“你配當誥命嗎?朝廷的誥命不是丈夫當官了就立刻能封的,還要賢良淑德才行,你哪裡賢良淑德了?”
這個倒是實情,朝廷的官員多了,按照規儀七品,到五品的官員妻子,可以請封淑人,五品到三品的官員妻子可以請封孺人,三品到一品的大員的妻子可以請封夫人,是誥命。趙夫人是國公夫人,是超品的夫人。白氏是夫人,因爲陳遠恆是二品官,所以她是二品夫人。可是這是規儀,並不是所有的官員夫人都能得到誥封,要德才兼備,賢良淑德才行,這樣的官眷,經過層層請封,最後是禮部上報給皇后,皇后批了才能給封號。所以,皇后是內外命婦的首領,因爲她不但能封宮裡的嬪妃,還能給宮外的官眷們上誥封。
一般只有大概不到一半的官員妻子能得到封郜,所以,趙夫人對於自己這個超品的國公夫人是很看重的,也很自豪的。
可是此刻,趙崇義不但先是要殺她,得到忠義公的庇護之後,不但不領情,反而說出來這樣的質疑話語,趙夫人都要氣笑了,她慢慢的找了個椅子坐下,剛剛極度緊張之下,已經把她的體力耗費殆盡,她需要坐下來喘口氣,好好的整治一下趙崇義這個討厭的庶子。
趙夫人坐下之後,冷聲問:“我的誥封是朝廷封的,是你爹出生入死打仗換回來的。你們父子在外面常年征戰,爲國效力,可是我在家裡也不是就閒着享受榮華。京城多少的事情,國公府的多少事情,都是我一個人操持,養育兒女,照顧家庭,甚至是整個趙族都是我在照顧,失孤的我給他們弄了祭田養活着,祠堂每年都是我派人照顧着。”
這個倒是實情,雖然老忠義公對於自己的夫人多有不滿,可是對於夫人的功績,他還真是沒有話說。
趙夫人伸手到了一杯已經冷掉的茶,喝了一口,說:“在趙氏一族,你父親是族長,可是他行駛過族長的責任和義務沒有?趙氏一族的事情,他管過多少,我們老家的祭田是誰派人打理,每年老家族人怎麼生活?祭祀怎麼辦?在京城居住的趙氏族人怎麼才能發展的更好,族人有事情,誰來照管?這些你問問你父親,都是誰在做的?”
這個趙崇義也是知道的,他們父子都在戰場上的時間居多,而且,父親擅長打仗,卻不擅長處理這些瑣事,這些年,確實是嫡母在打理着這一切。
趙夫人接着說:“我們族裡的事情我不說了。就說我們府裡的事情,人口多,事情多,你們上戰場打仗,得到的賞賜也日漸增多,家裡的鋪面,田莊越來越多,開銷也越來越多,這麼多事情,這麼多年都是誰在打理?你們只是知道在外面打仗,這京城的官宦人家的往來,和兵部的戶部的官員來往是誰在做?要不你們的功勞能一點不拉的被記下,大楚能打仗的多了,兵部剋扣他們功績的也多了,憑什麼你們就沒有被剋扣?在外面打仗,需要糧草,多少的軍隊被戶部剋扣,你們有被剋扣?這些不是我在京城維護的緣故?當然,也不全是我的功勞,也是皇上的寵愛,這些人才對你們分外好。可是,閻王好見,小鬼難纏,皇上吩咐了,下面的人要是心存不滿,還不能陽奉陰違?你們有碰到這樣的事情嗎?這不是我的功勞?我還不賢良淑德?我沒有資格當這個誥命?”
老忠義公也沒有話說。
可是趙崇義還是直挺挺的站着,一點都不爲所動,冷冷的聽着,嘴角的嘲諷越來越擴大。
趙夫人看到趙崇義這個樣子,突然覺得有些不對,這個小子從哪裡來的底氣?
老忠義公對兒子說:“你嫡母勞苦功高,是我們家的功臣,你怎麼能忤逆嫡母?還不快過來請嫡母原諒?”
趙崇義冷聲說:“請她原諒?她配嗎?你問問她,我的孃親是怎麼死的?”
老忠義公心裡咯噔一下,轉回頭看着趙夫人,目光噴射出精光,趙夫人心裡一抖,不自覺的扭過了頭,嘴硬着說:“還能是怎麼死的?是病死的。她得了時疫,我怕她傳染給人,把她挪到了莊子上,請良醫醫治,可是她沒有福氣,還是去世了。”
趙崇義恨聲問:“人死有屍,我孃親的屍體呢?”
趙夫人說:“不是說了她是得了時疫嗎?不能保留屍體,要是傳染起來怎麼辦?那個時候,府里人口多,你們兄弟姐妹都小,我哪裡能冒這個險,而且這是在京城,要是讓人家知道我們家人得了傳染病,朝廷都是要出面的。沒有法子,我只好叫人把她在莊子上就火化了,這骨灰也交給你父親了,你們父子不是年年祭奠?這祭奠的人是你們,可是這祭品可是我準備的?我對不起你嗎?我還不賢良淑德嗎?我一個堂堂的正室夫人,給她一個妾準備祭品,已經是仁至義盡了。還指望我去拜她嗎?”
這個世界上,可是沒有正室夫人拜小妾的道理。因爲老忠義公也沒有話說。相反,他認爲,趙夫人,能允許趙崇義每年都在府裡祭奠自己的孃親已經是不錯了,也算是大度的了。
趙崇義冷笑一聲問:“我每年祭奠的我孃親的骨灰真的是我孃親的骨灰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