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鋒號吹響之後,鬼子再無鬥志,像是潮水一般潰退下去,野村小池只帶着十幾個人十分狼狽地連夜跑回設立在北山鎮的40師團的駐地,他自從進入中國之後,從來沒有遭遇到今日的慘敗,有名的王牌之旅一夜之間幾乎全軍覆沒,讓日軍的大本營一陣驚呼:對國軍的軍隊戰鬥力需要重新做出評估。
邱敏泉跟隨洪啓成的二營到達周家衝之後,這裡的戰鬥已經結束了,他們是來打掃戰場的,整個周家衝的這個村子被戰鬥破壞的不像話,村子被夷爲廢墟,沒有一個完整的牆壁,更沒有一個好好的房蓋,能夠燃燒的東西都被大火燒盡了,到處是冒着火焰的黑煙,被燒焦的還有敵我雙方的士兵的屍體,散發出烤肉的香氣,每一個人的臉色都是沉重的,嚴肅的,疲累的,同時,也是慶幸的,這一戰,警衛營的精銳部隊傷亡過半,一共只有200個人的營,剩下的只有三十幾個人了,死亡的人數最多,但是,大部分鬼子都是被這個營消滅的,幹部只有萬達活了下來,從他之下,就連一個班長也沒了,這纔是損失最大的,部隊裡面的幹部就是這支部隊的骨骼,沒了幹部,有兵再多也是沒用的,趙凡大的三營300多個人,剩下50多人,就連後來投入戰鬥的肖洛的一營,也死傷失蹤了100多人。
雷子明看到邱敏泉之後的第一句話就是:“我的團,垮了。”儘管是勝利了,卻從雷子明的臉上找不到一點興奮的表情,22團傷亡過半,最有戰鬥力的警衛營再也不能成爲一個戰鬥單位了,即使是還活着的人,身上無一不帶着累累的傷痕,雷子明曾經給一堵倒塌的牆壁壓在下面,如不是警衛營跟着他的戰士及時把他從廢墟中搶救出來,這一戰,他也要犧牲了。
清點戰鬥的結果讓所有的人吃了一驚,這一戰,他們團斃敵1933人,即使是受傷的日軍也被隨後跟上的戰士們順手殺掉了,沒有一個俘虜,也沒有一個鬼子的傷兵留下來,這個數字讓雷子明大大驚呆了一下,這麼說,敵人死傷的數字應該是22團的三倍,他們打了一個漂亮的勝仗,繳獲完好的坦克車一共有六輛,大炮十九門,小鋼炮八十多門,卻大都是被損壞的,能修復下來投入使用的只有一半左右,至於普通的步槍彈藥那就是無數了。
從死亡的日本兵衣服上留下來的番號標誌看,這是隸屬於40師團的一支部隊,是一個整編的聯隊,邱敏泉馬上把情況上報給師長許良玉,經過甄別,這是一支第40師團的第四聯隊,號稱是野村之狼的部隊,是日軍裝備最精良的部隊,想不到讓雷子明的22團給幹掉了,許良玉給邱敏泉的回電是:撤下22團,讓他們回到撈刀河進行守衛,暫時從後備部隊裡抽調新兵補充這個團的損耗兵員,把我們留在撈刀河的第三團頂上來,這個團,我們要定了,周德昌還說是53師最厲害的部隊,真是當之無愧啊,想不到野村之狼變成了喪家之犬。
邱敏泉得到了許良玉的命令之後,心裡也是十分興奮的,至於22團的損失情況,只有老22團的官兵才重視這個,邱敏泉剛剛接手這個團,暫時充當了參謀的角色,對他們還沒那麼深的感情,更加不知道心痛了。
雷子明等人有很多是會開車的,把鬼子留下來的坦克弄了弄之後,就會操縱了,他們掩埋了戰友的屍體之後,從周家衝撤了下來,重新回到了原來的防區,三天之後,新兵充實到了22團,雷子明看着這些新兵,心裡百感交集,每一次作戰都有損傷,新兵死得更快,只要是一場戰鬥下來不死的戰士,就是老兵了,只有老兵才能擔任最艱苦的作戰任務。
從正面戰場退下來之後,雷子明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望被送到了長沙市醫院裡面的傷員,這一次,22團有近200名傷病員,只有70個人希望在傷好之後還能參加戰鬥,大部分都要永遠退出部隊了,他們會回到家裡,有的士兵的家鄉在淪陷區,那就要流落他鄉了。
雷子明的車子在醫院裡停下來之後,看到,這個醫院裡非常亂,不但很多的病人就放在院子裡臨時搭建的棚子裡,而且很多的病人在罵人,說醫院不給治病。
臉色非常難看的雷子明大步流星走進醫院,看到了劉麗萍,大聲喊道:“劉麗萍,我的兵在哪兒呢?”
“哦,他們在那邊的走廊裡。”
“怎麼不給安排病房?他們可都是抗日的勇士。”雷子明怒不可遏地說道。
劉麗萍的心情也不是很好,說道:“就是因爲他們是從戰場上下來的,才被安排在走廊裡面,外面還有很多的病人都是在棚子裡,天上下大雨,裡面下小雨,唉,現在醫院裡也沒辦法了。”
幾個人邊走邊說,看到前面一羣人正在爭吵,雷子明的眼睛尖,看到被圍在中間的正是自己部隊裡的日本軍醫藤井武,還有幾個人在推搡着藤井武,眼看就要動手打起來了,雷子明大怒,抽出盒子炮,飛身搶上去,把槍口對準了一個身材強壯,吵得最厲害的男子,獰笑着說道:“信不信老子一槍把你崩了?”
那個男子嚇壞了,急忙說道:“老總,別動手啊,有事好商量,趕緊把槍放下來。”
雷子明踢了他一腳,罵道:“什麼他媽的玩意兒,敢對我的人動手,他們都是抗日的英雄。”
“可是,可是他是日本人啊。”
“日本人?那也是反戰同盟的人,他幫着我們治療傷員,那就是間接抗日了。”
雷子明把槍收起來,對藤井武說道:“怎麼回事?”
藤井武很不甘心地說道:“那個傷員的傷口感染了,本來還可以治療的,可是醫院非要給病人做截肢手術,我反對,說了幾句話,他們就說我包藏禍心,想謀害抗日英雄。”
那個被槍指着的男子在一旁說道:“你懂個屁,現在醫院裡的藥品奇缺,不截肢,只能等着病人的傷勢惡化,最終會影響到生命,你這樣做就是謀殺,而且謀殺的還是抗日英雄。”
雷子明這才知道,醫院裡面由於藥品的短缺,有一些傷員就這樣被截肢,造成了一輩子無法彌補的遺憾,這也是戰爭期間很無奈的常態,雷子明說道:“我們來的時候不是帶了很多的藥品嗎?怎麼不夠了嗎?”
藤井武想說啥,看了看身邊的那個男子,最終沒有說出來,還是劉麗萍說道:“我們帶來的藥品本來是用不了的,可是,醫院說他們更加需要這批藥品,就把我們的藥品扣押了。”
雷子明把眼睛一瞪,對着那個男子說道:“你是什麼人?”
“我,我是這家醫院的院長。”
雷子明手指指着那個院長的胸脯說道:“我命令你,馬上把我們帶來的藥品給吐出來,那些藥品你知道是怎麼來的嗎?那是我的弟兄用命換回來的,那就是用來救他們的這些弟兄的,你敢不拿出來,老子就以叛變投敵的罪名斃了你,看你有幾個腦袋?”
院長沒辦法,連忙指揮人把22團帶來的藥品還給了他們,雷子明把這些藥品就放在傷病員的身邊,說道:“弟兄們,給我看好了,這些藥品就能救你們的命,別讓那些良心讓狗吃了的人給偷了去,你們比起那些已經死了的弟兄來,都是幸運的,不管你們將來會在哪一個地方,都是咱們22團的人,生是22團的人,死是22團的鬼。”
“生是22團的人,死是22團的鬼。”凡是還能說話的戰士一起大聲喊出來,就是嘴巴受傷了,不能喊的人,也在心底裡大聲跟着喊。
雷子明的到來,給了這些戰士極大的安慰,張通和彭志丹把三個傷重不治身死的弟兄拉出去,到城外空置的閒地掩埋了,雷子明把身上帶着的錢拿出來,分給已經受傷的弟兄,放在他們的身上和手邊,說道:“戰鬥一天瞬息萬變,我不知道還是不是有時間再來看望弟兄們,這些錢你們拿着,能回家的就當是安家費了,不能回家的,也能支持一段時間,等這次戰役過去了之後,上級還會給大家下發撫卹金的,到時候,我會派人來通知大家的。”
那些傷兵被雷子明的行爲感動得哭了起來,在醫院裡,他們見到的傷兵也不在少數,有很多的傷兵連管的人也沒有,就那麼扔在一邊,治療也是有一搭沒一搭的,醫生想起來就給一點藥,想不起來了那也就算了,一個傷兵是沒有力量跟醫院爭執的,很多的傷兵就是因爲延遲了治療才死的,22團的情況好得多,藤井武的醫術很高明,劉麗萍等人對他們也很好,畢竟他們來到了醫院之後是被當成病人看的,而不是被當成小貓小狗一樣隨隨便便扔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