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子幽幽看着他,說道:“既然你連死也不怕,那還會怕我一個女人嗎?”
雷子明感受到枝子的緊逼,說道:“我,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啦,在我的心裡,始終放不下文秀,她就是在我們成婚的那一天被日軍殺死的,你說,我怎麼會無動於衷呢?那種刻骨銘心的仇恨是一輩子也忘不掉的。”
枝子轉過頭,不去看他,說道:“唉,殺來殺去的,越殺仇恨越深,這都是國家的仇恨,現在又夾雜了個人的仇恨,算是永遠也解不開的了。”
“那就以血還血以牙還牙,我也不想化解這個仇恨,除非,日本的男人都死光了纔好呢。”雷子明咬牙切齒地說道。
這一天,雷子明出門之後很快回來,眼睛紅紅的,枝子正在練習中國的書法,看到他的臉色不對,急忙問道:“你怎麼啦?”
雷子明沒說話,卻把手裡的報紙摔在桌子上,大聲罵道:“日本鬼子,我草他們的祖宗。”
枝子拿過報紙,上面是一個黑字的大幅標題:南京失守,日軍屠城,數萬軍民被殺,上萬軍人被俘並且被屠殺,國家財富被運走,無數婦女被姦殺。
枝子不由得吃了一驚,說道:“這,會是真的嗎?”
雷子明深深嘆一口氣,說道:“依照我對日軍的瞭解,這種事,他們幹得出來,他們根本不是人,而是畜生,你說說,畜生還能用人的標準去衡量嗎?”
兩個人正在說着話,周保真跑了進來,一疊聲地說道:“不好了,不好了,日軍又開始抓人了。”
雷子明吃了一驚,急忙問道:“來到咱們這裡了嗎?”
周保真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說道:“倒是沒來咱們這邊,不過,把報社的人全部抓去了,說什麼他們妖言惑衆,男男女女的抓了十幾個,上百個日軍在大街上,把今天的報紙都搜走了,賣報的報童也被抓了去,還有幾個賣報的孩子被當街打死,實在是太慘了。”
雷子明按耐住心裡的悲憤說道:“好啦,好啦,日軍的暴行,哪一天沒有呢?”他把周保真勸說出去送到門外,看到周喜瑤從外面闖了進來,一臉的淚水,喊了聲:“爸爸。”然後捂着臉,嗚嗚嗚地哭了出來。
周保真急忙說道:“別哭啦,孩子,怎麼回事?有人欺負你啦?”
周喜瑤搖搖頭,哽咽着說道:“爸爸,日本人到我們學校去抓人,把我們的老師抓走了,說他是組織,還抓走了十幾個學生,打死了反抗的老師和學生,我們只有跑了回來。”
雷子明的眼睛盯着周喜瑤看了一下,回到屋裡,關好了門,他沒有看到,周喜瑤看了他一眼,眼睛裡卻滿是輕蔑的表情。
這一天,由於日軍大肆抓人,很多家的店鋪爲了避免麻煩都關閉了門板,住在桃園縣城的人開始偷偷溜走,不過,能走的大都是有錢的人,沒錢的人想走也走不了,日本人已經佔領了中國大部分地區,能走到哪裡呢?
這一天,雷子明一天沒吃飯,枝子對着那張報紙呆呆看了一天的時間,梅子卻在屋子裡走來走去,一刻沒有閒着,梅金忠坐在椅子裡,恐懼地看着煩躁不安的姐姐。
雷子明也是一籌莫展,第二天,茶樓裡來了一個穿大褂的男子,帶着一定呢帽,對夥計說道:“我要見你們的老闆。”
夥計把周保真叫了出來,那個男子說道:“你是老闆?”
“對,我是這家茶樓的經理。”
“我要找的是雷子明。”
“哦,您找的是雷先生啊,我這就進去通報一聲,你是哪位啊?”
“你請他出來就知道了。”
雷子明得知有人要見他,覺得好奇,隔着窗戶看過去,哎唷,他在心裡喊了一聲,急忙走過來,嘴裡說道:“唷,這不是張老闆嗎?稀客稀客啊,快到裡面請坐。”
來的人正是駐守在劉家坪的一排長李正武,李正武跟着雷子明來到後院的屋子裡,一進門李正武一改剛纔商人的儒雅之氣,把帽子摘下,重重拍在桌子上大聲說道:“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雷子明說道:“啥事體?李排長慢慢說。”
李正武一口氣把枝子端來的茶水喝乾,把茶杯遞過去,說道:“南京城破,幾十萬軍民被殺,我們的政府西遷重慶,國民政府眼看就要撐不下去了,聽說,長江裡面的屍體一眼望不到邊,真是太慘了啊。”說完,他的淚水流了下來。
雷子明默默陪着李正武發泄情緒,枝子也沉默着,低着頭不語。
雷子明忽然聽見外面有聲音,噓了一聲,貼着房門查看,原來是梅子站在外面,聽到屋子裡的哭聲,猶豫着沒有進來。
雷子明打開門,沒讓梅子進來,把她堵在門外說道:“你幹啥?”
梅子好奇地說道:“你家裡來客人了?”
雷子明點點頭說道:“不關你的事,你回屋子裡去吧。”
“幹嘛?你家的客人我不能見見啊?”梅子伸着脖子向屋子裡看。
雷子明推了她一把,虎着臉說道:“你有完沒完?快走,沒啥可看的。”他推着梅子進梅子的房間,沒想到周保真的家門忽然打開,周喜瑤端着一盆水忽然傾倒過來,差一點全部澆在雷子明的身上,他的鞋子卻被水澆溼了。
雷子明瞪着眼睛說道:“你倒水咋不看着一點兒呢?”
“哼,狗漢奸。”周喜瑤說完,呯一聲,關門進去了。
雷子明和梅子面面相覷,梅子挽了一把衣袖跳腳罵道:“周喜瑤,你給我出來,你罵誰呢?你再給我罵一聲瞧瞧。”
周喜瑤那邊沒聲音,周保真卻從前面跑過來,看到雷子明和梅子,急忙問道:“出啥事了,出啥事了?”
雷子明搖搖頭說道:“沒事,忙你的去吧,梅子,進屋去,別跟着攙和了,我的心裡都要煩死了。”
梅子罵了幾聲,看到周喜瑤並沒回嘴,這才嘟嘟囔囔地回屋子裡去了。
雷子明跺跺腳自言自語地說道:“這都啥事啊?簡直亂了套了都。”
回到自己的臥室那邊,李正武驚疑不定地問道:“怎麼啦?”
“沒事,他們對我有一些誤解,說我是漢奸。”雷子明也覺得鬱悶。
李正武呵呵笑道:“有人說你是漢奸,纔是你最好的掩護。”
雷子明擺擺手說道:“別說那些沒用的啦,怎麼?你很閒嗎?有時間跑到這裡來?”
李正武對枝子說道:“你去外面看着,我跟子明說點話。”
枝子走了出去,李正武這纔對雷子明說道:“怎麼樣?這個日本女人靠得住嗎?”
雷子明點點頭說道:“她還是靠得住的人,我相信她。”
李正武說道:“你相信她,也不能讓她知道太多的事情,一旦有什麼變化,她可是一顆定時炸彈啊。”
雷子明說道:“嗯,我曉得了。”
李正武嚴肅地說道:“鑑於南京被殺的同胞,我們決定這幾天要主動出擊,給日軍一次沉重的打擊,給死難的同胞報仇雪恨。”
雷子明捏着拳頭說道:“太好了,我的心裡也憋着一股勁呢,你說說,需要我做啥子?”
李正武說道:“你需要迅速摸清日軍的換崗、巡邏、武器、人員的配備情況,速速上報,我們根據日軍的兵力分佈情況制定作戰計劃,這一次,要打擊日軍的氣焰,還有,報社被抓的人有我們的內線,你能不能想想辦法救出來?”
“救人?”雷子明搖搖頭說道:“好像那些人被關押在憲兵司令部,救人太難了,我進不去啊,再說,他們進去之後受沒受傷,是不是被殺了也不清楚,沒內線,救人這個任務太難了。”
李正武仰臉對着棚頂發呆,說道:“好吧,我們再想想辦法,你注意一下憲兵司令部的情況,他們抓了那麼多的人,一定要救出來幾個,這些人都是愛國志士啊,被抓了,就是我們抗日隊伍的損失。”
雷子明問道:“一排長,你說說,譚團長帶着隊伍去南京,南京現在已經失守了,譚團長他們現在如何了?”
李正武哼了一聲,說道:“城市都被攻破了,數萬俘虜軍人被殺,你說說他們能怎麼樣?能活着的就是有福氣啦,死了,也是爲國捐軀,全體軍民是不會忘記他們的。”
雷子明嘆口氣說道:“是啊,現在只要有一口氣的,就算是幸運的了,不過,活着就要抗日,拿起槍跟日本人鬥一鬥。”
“說得好。”李正武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你肩上的擔子更重了,以後的日軍會更加瘋狂報復我們的根據地的,你要注意探聽消息。”
雷子明說道:“放心吧,一排長,我注意着呢,對了,上一次游擊隊和妖嶺的土匪攻打了軍火庫之後,那邊的兵力至少增加了兩倍,再想襲擊軍火庫,那是不可能了。”
李正武冷笑着說道:“怎麼不可能?凡事皆有可能,兵法的妙處就在這裡,不能看裝備和兵力的強弱,而是看智計,我這裡就有一個襲擊軍火庫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