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受傷較輕的保安團丁戰戰兢兢地指着人羣裡的兩個人說道:“他們,就是二喜子和三德子,至於狗剩,在村子裡呢。”
雷子明把這兩個人一人一隻手提起來,往地面上一摜,罵道:“就是你們兩個欺負了我妹妹的?”
這兩個人已經是一條命去了半條命的了,不但流血過多,更知道雷子明來報復的目標就是他們,嚇得更是出氣多進氣少,已經是奄奄一息的了。
雷子明見問不出什麼來,用槍指着兩個受傷較輕的團丁說道:“把這兩個人,吊上村口的楊樹,讓人看一看,這就是漢奸的下場,好好的中國人不做,幫着日本鬼子做事,早晚會有這麼一天的,我不過是來得早了一些。快,誰不動,我就一槍崩了他。”
說着話的時候,忽然傳來一聲槍響。
雷子明吃了一驚。
雷子明循聲望去,原來在村口的牆垛下面,露出一個槍口,正對着這邊,他心中大怒,提着槍大踏步走過去,嘴裡罵道:“你們真是活得不耐煩了,敢跟爺爺叫板。”
他一邊走一邊射擊,只要是露出槍口的地方就是擡手一槍,盒子炮是不需要瞄準的,他的槍法奇準,任憑對方的子彈貼着身邊飛過,他還是不躲不閃,大步走過去,其實,他這樣的做法是正確的,試想一下,子彈的速度一般都是500米/秒以上的速度,在這樣的速度下,從射擊到命中,只需要0.3秒鐘的時間,在這麼短的時間裡,人體根本躲不開子彈的速度,那還不如不躲不閃,不躲不閃只能針對射擊不準的人,對於射擊準的人來說,雷子明也不敢這樣去迎着敵人的子彈走過去,那不叫勇敢,叫做找死。
當保安團的火被他一支槍壓下去的時候,雷子明的心裡十分得意,以一己之力消滅一個村子的保安團,他也算得上是當世的英雄了。
他登上村口的矮牆,下面還有十餘個渾身瑟瑟發抖的團丁,他掂了掂手裡的槍,手心裡刺刺癢癢的,還是沒開槍,指揮着這些人說道:“都給我站起來,放下武器,你,把武器都收繳上來,你,把他們的彈藥都收集起來,媽的,速度那麼慢,快一點。”
雷子明把所有的團丁集中在一起,把三德子、二喜子、狗剩,還有三個參與了毒打周喜瑤的人都吊起來在村頭的大樹上面,村子裡的男女老少都在屋子的窗戶和牆角的地方偷偷地瞧着。
雷子明一手提着槍,站在高處的土坎上,說道:“就是這幾個畜生,毒打了我的妹妹,我妹妹是組織,不錯,可是組織爲了什麼?還不是爲了打日本人?難道你們就想着一輩子做日本人的奴隸嗎?你們做了日本人的走狗,還要讓子子孫孫做走狗嗎?簡直沒有一點中國人的血性,說白了,你們都是一些欺軟怕硬的畜生,不是人,去,給我找一些煤油和布匹來,我給給他們點天燈,告訴你們,我是妖嶺的土匪,不服氣的,去妖嶺找我。”
幾個被解除了武裝的團丁趕緊跑進村子裡找煤油等物品,這幾個人跑不掉,他們都是這個村子裡的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他們的家人還在村子裡呢,誰願意去招惹妖嶺的土匪啊,只來了一個就這麼囂張,一舉幹掉了四五十個團丁,如果是來一羣怎麼辦?
點天燈有一個名堂,那就是把人倒着吊在高處,用布匹把腳綁在一起,在腳底澆上煤油,點上火,火勢從腳上燃起,人一時死不掉,即使是雙腿被點着了也死不掉,當大火燒到肚子上的時候,人肚子裡的脂肪最多,人才是最受罪的時候,也是臨死不遠了,眼看着一點點被燒死,屬於最殘忍的刑罰,比起自焚來還要殘忍百倍。
人在自焚的時候,是四周架起柴禾,人不是被燒死的,而是被嗆死的較多,點天燈卻是結結實實被燒死的,屬於最可怕的刑罰。
雷子明就是用這種方式來替周喜瑤報仇,如果是日本人抓住了周喜瑤,還不太可恨,畢竟是兩國交兵,民族與民族之間就是仇敵,可是,這些保安團的人分明是中國人,對中國人自己的同胞做出令人髮指的惡行,那就不可饒恕。
那一天,他經過激戰之後,走回桃園城裡的時候,守城的兩個僞軍分明看到了雷子明可疑,可是他們沒有攔截,固然是這兩個人怕死,不敢阻攔雷子明,也說明那些僞軍知道這些抗日分子不好惹,打了一個抗日分子,千千萬萬的抗日分子馬上找上他們報復,可是,黃村這些鄉民不知道報復的後果,他們對待抗日分子極爲狠毒。
雷子明就是要滅一滅這些保安團的威風,讓他們知道知道,所有的中國人要把槍口一致對外才能闖出一條活路來。
黃村的人眼看着五個保安團的人被活活燒死了,他們的家人哭天搶地地呼喊着卻是沒敢露面,都躲在村子裡大哭大鬧。
那些被雷子明開槍打中了的鄉紳和團丁經過這麼久的流血大部分人都死了,剩下沒死的也奄奄一息了,雷子明揀出武器,讓沒受傷的團丁趕來一駕馬車,把武器裝到車上,趕着馬車趾高氣昂地離開了黃村,從此以後,黃村的人把雷子明恨之入骨,這一次,雷子明殺死的黃村人達到了四十多人,一個村子裡的人都是親戚套着親戚,打死了一個,牽動着幾十家人的利益。
雷子明把那些武器送給了大王莊王栓牛老漢,讓他代爲交給鍾和傑等人,這也算是送給游擊隊的一份重禮吧。
雷子明回到縣城之後,枝子擔心地問道:“怎麼會去了這麼久?”
雷子明嘆口氣,把半路上遇到周喜瑤的那一節說了一遍,卻略過了周喜瑤受到重傷害的詳細情景,那一段太暴力太令人憤慨了,中國人對付中國人用這樣的手段,說出去也沒啥光彩的地方。
枝子這才知道,周喜瑤也是抗日分子,嘆息着說道:“這一下,周經理可要難做了,他還不知道女兒是組織的人吧?”
雷子明說道:“當然不會知道,現在的年輕人,在外面做了什麼都不跟父母說的。”
他和枝子想到自己的現狀,兩人不由得相對笑了起來,雷子明的家固然距離縣城不遠,他的父母也不知道他都在幹些啥事情,枝子的父母更不用說了,在大洋的彼岸,更不瞭解女兒的行蹤,那個時代就是這麼混亂,有的親兄弟,有的當了漢奸,有的參加了組織,有的參加了國黨,反正啊,人生的道路都是自己選擇的,有的是被逼無奈,有的是積極加入,都是有着當時的社會背景和對暴力的反抗才做出的選擇。
梅子依舊沉浸在興奮當中,馬上就要過春節了,她想好好在桃園這邊過一個熱熱鬧鬧的春節,高高興興地過來跟雷子明商量買些什麼東西好。
雷子明沒好氣地說道:“今年是災難的一年,日本人來了,殺了那麼多的中國人,單單是南京一個地方就死了十多萬人,你還有心情過春節?你還有中國人的良心沒有?”
梅子本來是高高興興來想跟雷子明商量一下的,卻被他迎頭澆了一盆涼水,頓時覺得從頭涼到腳,看着他,眼睛裡含着淚珠兒,差一點就要掉下來,還是枝子識大體,馬上圓和着說道:“梅子也不是存心的,這不是巴巴跑來跟你商量嘛,你同意就同意,不同意,咱們慢慢來,咱們把過節跟死人聯繫上了?難道死了人,就不過節了?”
梅子感覺到還是枝子理解她,體諒她,跟雷子明簡直說不上話,自從那一晚偵查鬼子的軍火庫,兩個人的關係有了進一步的發展之後,一直都沒啥進展,雷子明的心裡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她做啥都遭到雷子明的反對,好像別的人都是錯誤的,只有他自己最正確一樣。
枝子卻知道,不是雷子明故意想找梅子的彆扭,而是今年以來,雷子明發生的變化太大了,首先是他在成婚那一天,本來是高高興興的,卻被文秀的死改變了一生的軌跡,其次是,抗日的形勢越來越殘酷,國軍節節敗退,就連首府南京城也丟了,組織的隊伍龜縮在窮困的西北高原,簡直沒有組織起一場大規模的會戰,要取得整個抗戰的勝利,依靠游擊隊和小股的抗日武裝是不成事的,雷子明再驍勇善戰,也不能跟成千上萬的敵人作戰,甚至只要一個聯隊的日本兵就把他幹掉了,之所以雷子明現在還是安全的,是因爲他從來沒有正面跟日本兵作戰,每一次都是佔了便宜就跑,仗着熟悉這裡的地形才能安全脫身的,一旦被日本兵鎖定了目標,也只能等死或束手就擒。
國仇家恨,雷子明從來沒有忘記過,相對來說,梅子就沒有他心裡那麼多的想法和沉重的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