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鋒?殿後?左右兩翼?”
蒙衍驚咦一聲,似乎聽明白了可仔細一想卻還是有些不太明白,又問道,“先生這話是什麼意思?”
史彌遠淡淡一笑,說道:“孟虎將軍屢屢以少勝多、以弱勝強,已經完全成長爲帝國新一代名將,這樣的將才如果不加以重用豈不是浪費?卑職的意思,孟虎將軍完全可以率領西部軍團充當西征大軍的前鋒嘛。”
樸散之聞言急道:“彌遠兄,這怕是不行吧?”
史彌遠淡然問道:“散之兄,爲什麼就不行?”
樸散之急道:“西部軍團的士兵絕大部份都是些新兵,既便是那些所謂的老兵,參軍也還不到半年的時間,讓這樣一支軍隊充當前鋒是不是有些兒戲了?前鋒軍團出了問題,那可是會嚴重影響西征大軍的銳氣呀。”
“話也不能這麼說。”
史彌遠淡然反駁道,“西部軍團的士兵都是新兵不假,可他們中的絕大部份人都參與了西陵保衛戰,那可是與明月帝國的精銳軍隊真刀真槍幹過的,而且還打贏了!只憑這一點就把許多所謂的老兵給比下去了。”
樸散之急道:“可是不管怎麼說,他們都沒怎麼接受過正規的軍事訓練……”
“行了。”蒙衍忽然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吩咐樸散之道,“先生應該去巡營了,大軍西征在即,這個節骨眼上可不能出任何差錯。”
樸散之的神情立刻變得有些黯然,躬身向蒙衍一揖,領命去了。
待樸散之的腳步聲遠去,蒙衍才急切地問史彌遠道:“彌遠先生,說說你的想法!”
史彌遠捋了捋頷下柳須,微笑道:“孟虎不死,青菡小姐永遠不可能變心,就算殿下能得到她的人也得不到她的心,這次西征也會橫生許多枝節,所以不管是爲了青菡小姐,還是爲了獨攬西征大軍的指揮權,殿下都必須除掉孟虎。”
蒙衍擊節叫道:“知我者,先生也!”
蒙遠梟雄一世,自謂瞭解蒙衍,其實還是錯看了這個兒子!
蒙遠知道蒙衍有幾分本事,可這個兒子有多大的野心和多大的魄力,蒙遠就不怎麼清楚了,主要是因爲蒙衍平時在帝都表現得比較低調,不像蒙行和蒙空那樣鋒芒畢露,所以蒙遠的判斷出現了嚴重的偏差。
蒙遠認爲有了自己的詔書,蒙衍一定會依計行事。
可蒙遠錯了,在蒙衍這個兒子眼裡,蒙遠已經是個廢人,現在真正決定帝位歸屬的是皇叔蒙恪,所以蒙遠的詔書蒙衍根本就不放在眼裡,蒙衍也根本沒打算按父皇詔書上說的去做,西征大軍的指揮權他是一定要獨攬的,趙青菡這個女人他是一定要得到的,所以孟虎他是必須要除掉的!
史彌遠上前拉開北牆上的帷幕,露出底下的巨幅地圖,然後指着地圖說道:“殿下請看地圖,光輝帝國和明月帝國之間有青雲阻隔,青雲山南北延綿上千裡,幾乎將兩個國家完全隔開,只有河西峽谷和天狼山道兩條路可通……”
蒙衍不耐煩地點了點頭,示意史彌遠直說要害。
史彌遠面露苦笑,接着說道:“此次西征大軍兵力多達五十多萬人,走天狼山道顯然不現實,所以只能走河西峽谷,而青州東陲的軍事重鎮河原城則正好卡在河西峽谷的西出口,所以明月帝國一定會在這裡設重兵把守!”
蒙衍再次不耐煩地點了點頭,忍不住說道:“先生就直說怎麼除掉孟虎吧。”
史彌遠呃了一聲,有些尷尬地說道:“孟虎現在是人盡皆知的帝國英雄,要想除掉他殿下絕不能自己動手,所以必須假借敵人之手,既然明月帝國軍會死守河原城,那殿下爲什麼不讓孟虎率領西部軍團去進攻河原呢?”
蒙衍皺眉道:“可是先生別忘了那鄉巴佬現在也是西征大軍的指揮官,如果他和重山老匹夫沆瀣一氣,小王也拿他無可奈何!”
重山和孟虎雖然不是西征大軍的最高指揮官,也沒有決策權,可他們有督察權,一旦兩人認爲蒙衍的決策不合理,是有權力阻止的,所以蒙衍會有這個擔心,萬一孟虎和重山反對西部軍團當前鋒,這個計劃就無法實施了。
史彌遠臉上忽然露出一絲奸笑,低聲說道:“如果殿下直接下令調西部軍團爲前鋒,當然會遭到孟虎和重山的反對,可如果這個提議是由西部軍團的人自己提出來,那就另當別論了,畢竟士氣只可鼓不可泄嘛,嘿嘿嘿。”
“妙!”蒙衍很快反應過來,擊節道,“太妙了,具體就麻煩先生操作了。”
史彌遠奸笑道:“殿下放心,卑職會把事情安排好,絕不會留下任何破綻。”
“好!”蒙衍再度擊節道,“孟虎的西部軍團如果真的成了前鋒軍團,在強攻河原城的時候肯定會遭到明月守軍的迎頭痛擊,如果戰敗,就將嚴重挫傷西征大軍的士氣,本王就能借這個由頭將他斬首示衆了。”
史彌遠接着說道:“就算孟虎僥倖打下河原城,西部軍團差不多也該消耗殆盡了,一個失去了軍隊的將軍,他還能是將軍嗎?孟虎手中如果沒了軍隊,就算他是西征大軍的第三指揮官,要收拾他也是易如反掌。”
“哈哈哈。”蒙衍仰天長笑三聲,撫着史彌遠的肩背說道,“先生真不愧是小王的智囊。”
史彌遠面露微笑,嘴裡連聲說着不敢,只是當蒙衍轉過身去時,史彌遠臉上的笑容忽然間變得有些陰森起來,眸子裡更是有莫名的寒光一掠而逝。
天色微明,正是寒意最濃時。
西陵城南,西部軍團第四師團第五聯隊駐地。
神情冷峻的豹子像一顆挺拔的孤鬆冷傲地肅立在校場北邊的閱兵臺上,雜亂的腳步聲中,一隊伙頭軍擡着幾十只大籮筐來到了閱兵臺下,籮筐裡盛滿了熱氣騰騰的白麪饅頭,倏忽之間,寂靜的大寨裡就響起了急促而又尖銳的哨子聲。
哨子聲方起,原本一片死寂的軍營霎時就開始翻騰起來。
那情形就像是燒滾的油鍋裡突然灑進了一勺水,或者是一隻黃鼠狼突然竄進了雞窩,整座軍營霎時變得沸反盈天,不到片刻功夫,一隊隊披掛整齊的新兵蛋子就從營房裡風捲殘雲般衝了出來,然後爭先恐後地衝向大校場。
原本顯得空曠無比的校場上霎時就擠滿了人,前後不到盞茶功夫,幾十只大籮筐裡裝的上萬個白麪饅頭就已經被這些新兵蛋子哄搶一空,然後校場上就響起了一片的叭唧聲,就像是幾千頭豬在一起吃食發出的聲音。
猛虎聯隊倖存下來的六百多精銳老兵,現在已經被打散,補充進了重新組建的西部軍團中,其中的絕大多數老兵都被提拔成了小隊長、中隊長甚至是大隊長級別的軍官,表現最出色的豹子和墩子更是直接被提拔成了聯隊長!
當初在河西要塞,孟虎用來訓練新兵的手段,現在已經被猛虎聯隊的老兵帶到了西部軍團的各個單位。
看看時間差不多,豹子向身後的號角手冷酷地點了點頭。
一排十名號角手立刻舉起了手中的號角,霎時間悠遠綿長的號角聲便沖霄而起,剛剛吃完白麪饅頭還在地上叭唧嘴的新兵蛋子們一個個就嗖嗖嗖地竄了起來,然後撒開腿丫子衝到校場中央開始列隊!
前後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五千名新兵已經列陣完畢。
閱兵臺上的豹子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這半個多月的強化訓練還是很有效果的,這些新兵蛋子的隊列雖然不是很整齊,但列隊的速度還是讓人滿意的,當初在河西要塞,將軍最在乎的似乎也是速度,隊列是否足夠整齊並不怎麼看重的樣子。
深深地吸了口氣,豹子上前兩步站到了閱兵臺的最前沿。
五千多新兵蛋子的眼神便齊刷刷地聚集到了豹子身上,這些新兵大多都是青雲山中的山民和獵戶,他們雖然沒有參加過西陵保衛戰,沒有見過血,但青雲山中殘酷的自然環境還是造就了他們強健的體魄和出色的箭術。
豹子氣提丹田,突然間厲聲長嗥起來:“弓箭手……準備!”
原本以密集陣形列隊的新兵蛋子們聞言立刻開始變陣,主要是前後排之間的間距拉大到了原來的兩倍,同排士兵卻還是緊挨在一起,這主要是爲了挽弓的時候不會給後面的弓箭手造成射角和視野的阻礙。
“挽弓搭箭……”
豹子又是一聲長嗥,新兵蛋子們紛紛卸下挎在身上的步兵長弓舉起身前,然後從箭壺裡取出一枝箭矢扣於弦上,然後用力挽開長弓,以斜角虛指前方長天。
伴隨着豹子一聲“放箭”,五千多名新兵弓箭手同時鬆手,弓弦顫動的嗡嗡聲中,五千餘枝箭矢霎時掠空而起,在空中交織成一片密集的箭雨,然後狠狠攢落在曠野上。
“嘿……吼!”
“嘿……吼!”
“嘿……吼!”
豹子的弓箭聯隊正在訓練時,前方曠野上忽然響起了整齊嘹亮的號子聲。
猛擡頭,只見墩子正領着大羣新兵從曠野上席捲而來,墩子上身赤裸,左右雙肩上橫架着一根巨大的原木,墩子身後,那些新兵也同樣上身赤裸,肩上也同樣架着原木,雖然要比墩子肩上的原木小,但少說也有百十來斤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