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虎話音方落,幾百枝火箭已經掠空而起,在空中拖出一道道火焰向着近萬蠻騎所在的方向攢落下來。
蠻騎陣中霎時響起綿綿不息的哀嚎聲,數十騎野蠻人已經中箭受傷,不過更多的火箭卻沒有命中目標,紛紛攢落在地,火矢上的火焰很快就引燃了枯黃的蒿草,不出孟虎所料,火勢很快就以驚人的速度向四周漫延。
戰馬紛紛受驚,四散而逃,兵荒馬亂中,更多的火箭不斷從空中攢亂。
燃燒的火頭越來越頭,很快就連成了片,前後不到片刻功夫,一道不知道有多長也不知道有多寬的火牆就已經將孟虎的騎兵隊生生截成了內外兩截,更有好幾百蠻騎直接被烈火所吞噬,人馬悲嘶的聲音響徹雲霄,聞之無不心驚膽顫。
無比狼狽地撤退到蒿草稀疏處,孟虎略一清點,發現猛虎師團的千餘輕騎,野狼部落的七八百騎還有黑熊部落的兩千餘騎僥倖逃了出來,而其餘的蠻騎卻被滔天的大火擋在了另外一側,生死不知。
“將軍,陷阱!”
漆雕子倉惶來到孟虎跟前,顫聲道,“這一定是明月匪寇事先佈置好的陷阱!”
“請君入甕!”孟虎神情凜然,咬牙切齒道,“不愧是司徒睿啊,好一招請君入甕!”
孟虎沒有說錯,中土世界雖然沒有孫子兵法,也沒有請君入甕這種說法,但這的確是最典型的請君入甕戰例!
早在半個月前,秦起的騎兵師團吃虧之後,司徒睿就已經開始考慮如何對付孟虎手中的蠻騎了,三江大平原一望無垠,打埋伏很困難,除非將軍隊藏於地下,可那需要挖掘龐大的藏兵坑,工程浩大,時間不允許。
於是司徒睿決定火攻,並從十天前開始着手佈置,也爲了不露出破綻,司徒睿沒有大興土木,只是以官道爲中心線挖出了一道“u”字形的壕溝,“u”形壕溝涵蓋的範圍很大,足有好幾裡縱深,容納幾十萬蠻騎都綽綽有餘了。
壕溝不深,卻足有近百步寬,溝裡填滿了乾柴、乾草還有大量的枯枝敗葉,上面還澆了大量火油,最後又在地表“移植”了大量蒿草,掩去一切形跡,只需一丁點的火星,枯黃的蒿草就會被引燃,緊接着壕溝裡的乾柴也會跟着引燃。
大火一旦被引燃,足以持續燃燒兩個小時而不滅,這場大火還會產生大量濃煙,要不了半個小時,被困的人馬不是被濃煙嗆死,也會被大火活活烤死,要想穿越近百步寬的火海逃走更是絕無可能!
按照司徒睿和嚴挺的設想,先以運糧隊將蠻騎誘入“u”形伏擊圈內,然後埋伏在兩側地下的五百名弓箭手將突然出現,用火箭引燃“u”形燃燒帶,截斷蠻騎的退路以及向兩側逃跑的去路,被困的蠻騎將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向前從“u”形前端的缺口突圍。
司徒睿原本不願意留下這個缺口,他更願意在整個伏擊圈裡的地底埋下足夠的乾柴,再澆上足夠的火油,可惜的是他沒有這麼多幹柴和火油,因爲要想把萬餘蠻騎都包裹進去,這個伏擊圈必須足夠大,而所能籌集的乾柴和火油卻是有限的。
好在大火一旦被引燃,被困的蠻騎就失去了機動優勢,留下的缺口也很容易堵住。
大火一旦被引燃,躲在糧車裡的五千重裝步兵將突然殺出,協同露在明處的五千重裝步兵擺成密集的長矛陣從“u”形缺口向內緩緩碾壓,最終,被困的近萬蠻騎不是死在明月重兵的長矛之下,就是被趕進熊熊燃燒的火海中燒死。
就算蠻騎能踏着同伴的屍體僥倖衝過火海,也同樣只有死路一條,要不了半個小時,隱藏在十幾裡外一處低窪地中的兩萬明月輕騎就能趕到這裡,在絕對優勢的明月輕騎追殺下,僥倖逃出火海的少量蠻騎再驍勇善戰也將毫無勝算,最後就算有零星蠻騎逃出生天,也對明月帝國軍的運糧隊構不成什麼威脅了。
不過戰爭終究不是演戲,再高明的指揮官也無法使戰爭按照他設定的方案上演!
司徒睿已經足夠謹慎,嚴挺已經足夠小心,整個伏擊計劃也可以稱得上完美,幾乎就沒有留下任何破綻,但孟虎卻偏偏捕捉到了一絲不可能捕捉到的細微破綻,就在大隊人馬即將完全進入伏擊圈時突然下了停止追擊的命令!
嚴挺被迫提前發動進攻。
最終,六千多蠻騎被困在了“u”形燃燒帶內,卻還有四千多騎兵逃了出來,這便給這次精心策劃的伏擊留下了難以預料的變數。
野狼部落的七八百騎野蠻人開始躁動起來,看樣子想衝進火海去接應族人。
猛虎師團的千餘騎兵卻顯得神情鎮定,一副天塌下來我們也懶得理會的冷酷表情。
漆雕子嚥了口唾沫,向孟虎說道:“將軍,現在也不知道里面的情形怎麼樣了,明月匪寇既然精心策劃了這樣一次伏擊,接下來只怕還有更厲害的後着,沒準周圍還布有大量的伏兵,不如……不如我們趕緊撤兵吧?”
“混蛋,不能撤兵?我們的族人還有一半被困在裡面,怎麼能拋下他們?”
野狼部落的狼毫聞言大怒,先用中土語怒吼了一句,接着又用蠻族話回頭向身後野狼部落的野蠻人吼了幾句,那幾百野蠻人頓時變得無比激動,許多人已經抽出了鋒利的戰刀,看樣子隨時準備搶上來砍了漆雕子。
黑熊部落的野蠻人在聽到狼毫的怒吼後也紛紛向漆雕子投來鄙夷和憤怒的目光,在大荒原,拋下族人獨自逃命是懦夫的行徑,將受到所有人的唾棄!
孟虎心頭凝重,他知道漆雕子絕沒有危言聳聽!
司徒睿精心設置了這樣一個華麗的陷阱,接下來肯定還會有更厲害的後着,留下來試圖救人無疑是相當危險的,而且火勢如此之猛,能不能救出被困的野蠻人也很難說,但如果就這樣將被困的野蠻人棄之不顧的話,剩下這三千多野蠻人肯定會士氣大損,甚至有可能背棄誓言,那後果就嚴重了!
野蠻人怒火填膺,一個個用殺人的眼神緊盯着漆雕子。
漆雕子卻不理會野蠻人的囂叫,只是緊張地望着孟虎。
在這裡,只有一個人有權力決定所有人的命運和生死,他就是孟虎!
烈火熊熊,熱浪襲人,孟虎根本沒有時間猶豫,一瞬間就做出了決定。
不小心中了司徒睿的詭計當然很糟糕,然而危機往往也隱藏着轉機!司徒睿的陷阱的確讓孟虎陷入了困絕,卻也替孟虎創造了一次收買人心的絕佳機會,孟虎只需稍加利用,就能在這一戰之後讓活下來的野蠻人歸心!
孟虎急需一支完全忠於自己的軍隊!
孟虎已經敏銳地預見到,無論司徒睿這次能否攻陷西陵,光輝帝國都會發動大規模的反擊,最多不出兩個月,兩大帝國之間勢必會爆發一場驚天大戰,最終誰勝誰負難以預測也無關緊要,孟虎根本就懶得關心。
孟虎只關心一點,這一仗後兩大帝國都將元氣大傷!
只等兩大帝國元氣大傷,孟虎擁兵自立的機會就來了。
孟虎答應過雷鳴要好好照顧趙青菡和西部百姓,卻從未沒有答應雷鳴要給光輝帝國當走狗鷹犬,照顧趙青菡的方式有很多種,讓她當皇后豈不是勝過公爵許多?還有西部百姓,讓他們擺脫教廷和帝國的雙重盤剝,讓他們擁有自己的土地過上豐衣足食的生活,豈不是更加對得起雷鳴臨死前的囑託?
要想擁兵自立,孟虎就必須得有一支軍隊,一支絕對忠誠的軍隊!
猛虎聯隊的忠誠絕對沒有問題,孟虎相信,就算他現在立即造反,他們也會毫不猶豫地追隨於他,但只有這千餘精兵是遠遠不夠的,孟虎需要更多忠於自己的軍隊,而這些野蠻人無疑是最理想的選擇。
孟虎答應過這些野蠻人,在打敗入侵的明月帝國軍後就放他們重回大荒原,男子漢大丈夫一諾千金,孟虎從來就沒想過要背信棄義,但如果這些野蠻人自己願意留下來向他宣誓效忠,那就不算孟虎背信棄義了。
就算這些野蠻人最終還是不願留下來,可孟虎和他們之間的交情卻是結下了,這些野蠻人回到大荒原之後,勢必也會將孟虎和野蠻人之間的交情一同帶回大荒原,世事難料,誰知道以後會不會和大荒原上的野蠻人攜手作戰?
心念電轉間,孟虎就已經做出了決定,被困的野蠻人必須救!
哪怕最終只搶出一具具燒焦的屍體,哪怕因此搭上更多的野蠻人,甚至將猛虎聯隊的千餘精兵全部搭上也在所不惜,從眼前看,這麼做也許不值,但是從長遠看,這麼做卻是大有好處,兵沒了可以再練,一支軍隊的魂沒了,卻是很難再找回來的!
緩緩揚起手中長槍,孟虎的目光狼一樣落在面前的野蠻人身上。
“雖然你們是野蠻人,但是現在你們是爲了我而戰,你們都是我的兵,我孟虎絕不會在戰場上拋下自己的士兵!”
漆雕子悚然動容,聽孟虎這話是要那些救被困在烈火中的野蠻人了。
少數聽得懂中土語的野蠻人卻是神情振奮,熊霸天和狼毫更是興奮地用野蠻語把孟虎的話翻給了更多的野蠻人聽,聽到這番話的野蠻人紛紛激動地嗥叫起來。
“全體脫褲子!”
孟虎冷森森地掠過全軍將士臉上,厲聲喝道,“扎住褲腳,填土滅火,褲子不夠就用戰袍,戰袍不夠就用鎧甲,就算是用身體填,也要在火海中填出一條活路來,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把困在裡面的弟兄給救出來!”
猛虎聯隊的千餘精兵和三千多野蠻人轟然應諾,一個個迅速翻身下馬,紛紛脫下身上的馬褲,然後扎住褲腿開始往裡面填土,孟虎又將墩子和豹子叫到面前,令兩人各率五十騎順着火牆向兩側偵察前進,一有發現立刻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