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在以土牆區隔出的簡樸臥室裡,室內卻燃起了即便是在人間身分高不可攀的王公貴族也鮮少能得的上好安神香,還是以不要錢的方式,日以繼夜、夙夜匪懈的點着。而這一切都只爲了讓牀榻上的少女能睡得平穩些。可睡的再怎樣安穩,也終究有醒來的時候。
淙舟緩緩撐起數日未張闔過的眼皮,第一眼見到的便是白姑娘家的擺設,腦中一片空白。好半晌,回憶才如潮水般流入腦中,然後便是藉由那些微的,從上方打開的一扇小窗裡透入的日光看見坐在自己牀榻旁熟悉的面孔。
迎着那自她張開眼就目不轉睛的目光,淙舟略爲困難的開口道:「真華,你來這做什麼…」
聽着淙舟喑啞乾渴的嗓音,化爲女孩模樣的真華還來不及迴應,首先便是到了杯茶讓她喝下。見她飲盡後,才取回茶杯,一邊答道:「我和姐姐一同出來尋找族裡失散的孩子。早些日子在路上碰見阿瘋,曾請他替我們注意,未曾料到孩子竟在你的身邊,所以接到阿瘋的消息後就趕了過來。」
「孩子…璇璣嗎」
真華點點頭。「道士姑娘和咱們真有緣份…」
少女面無表情的聽着真華的感嘆,沉默一陣才說:「孽緣吧…」先是讓這大小狐狸給綁着數月作牛作馬、爲奴爲婢,灑掃庭廚洗衣做飯哪樣不是她做。好不容易分開了,卻又在回鄉的路上碰見小小…狐族孩子,把她備妥可以用上一月的乾糧在三日內吃光。這都不是孽緣還是甚麼。她忍不住嘆了口氣。
「真不曉得我上輩子是不小心踩過幾只正在睡覺的狐狸尾巴這輩子要這樣還債。」
真華在一旁聽得不明就裡卻正經八百的回答:「道士姑娘,咱們狐族,即便是未開靈智的狐狸也不會警覺性如此之低的讓人類給踩着尾巴的。」
淙舟忍不住的皺了眉,瞪她一眼。「真是一樣笨啊,笨狐狸。這麼久沒見卻仍就一點長進也沒有。」
莫名捱罵的真華無辜的吐了吐舌,瞬間變回狐狸的模樣,垂着頭跳進淙舟的懷抱裡。
躺了幾日,着實也坐不住的淙舟抱着真華,隨意的批上外袍,一頭烏黑長灑隨意散着的走出臥室,才發現自己睡的那房裡不僅讓人點了安神鄉,甚至還下了隔音結界。否則…她看着眼前一羣…人…或者說參雜着人類還有化爲人形的各種妖精神怪圍坐在木桌前疾聲討論的模樣,她怎會一點聲響也沒有聽見。
在她呆立着的時候,早就有人看見她而走到她身邊拉着她的衣袍。淙舟低頭一看,見着璇璣充滿渴求的眼神…
雖然不懂這孩子在渴求甚麼,但她還是習慣的摸了摸她的頭安撫一番後,才牽着她的手到一旁的空椅坐着。看一羣…衆生七嘴八舌得不知道討論什麼。莫了,卻又突然安靜下來,全部轉向她。
「怎…怎麼了嗎」淙舟讓眼前的陣仗給瞧得不知如何是好。
「淙舟姑娘醒了呀。」突然從衆生中冒出一到聲音,接着便是此起彼落的重複這句話,最後,有聲音做了個結尾。
「那還不趕緊通知瀲灩大人」
「不用了,我在這。」
衆生連同淙舟朝來聲之處一看,只見瀲灩立於一青袍男子身側。看清那男子面孔,淙舟倏地睜大雙眼,這不就是在安陽成門前問路的男子?
小道士尚不及反應,瀲灩又開口道:「請諸位暫且先隨致虛真人先行一步至新居落之處。」笑意盈盈的環謁衆人,大家立即心知肚明的隨着那名青袍男子一一步出門口而去。真華擡頭瞅瞅自家姊姊,又看了眼道士姑娘那難得有別於口是心非的震驚之情,吐了吐舌,搖了搖尾巴,跳出淙舟懷裡的瞬間化爲人型,牽着捨不得離開淙舟的璇璣也離開了。離去時,還不忘將木門掩上,免的待會自家姊姊要做出什麼人神共憤的事情之時,會讓大家給瞧見進而貽笑大方。
原本喧鬧的廳內因瀲灩的一句話頓時散去到只剩他們倆。可淙舟打自方纔那男子至瀲灩脫口而出的道名後,便兀自沉浸於思緒當中,無暇顧及身旁所發生的一切。
淙舟張着雙眼卻好似沒看見瀲灩朝着自己邁步,只聽見耳旁恍如不停有人私語一般的重複着「致虛真人」四個字,直到她想起來曾在哪聽過…
山神大人曾說:「盛傳瀲灩有名同伴的道侶,名喚致虛。」
作者有話要說:我終於渡過卡文難關的補完了!(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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