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大清早,淙舟翻過牆後來到外頭施行她昨晚的念想。延着四周土壁繞過一圈,最後選定其中較爲平坦一處,拿着石釘木槌鑿壁刻圖,好不容易鑿好一處,她跟着掐指計算距離方位,到下一處繼續動作。如此周而復始,待到第五處之時,已是燈枯油盡,卻還勉力使着身上所剩無幾的道力刻圖。

「道士姑娘,你在做甚麼」

突如其來的聲響驚了淙舟一下。惡狠狠的往後頭看一眼,果然是那隻小笨狐。「你怎麼在這。」心虛的裝腔作勢。想到自己舉動說不定都若入這隻笨狐眼中,隨即又補了句:「你來多久了。」

「唔,我本想找你一同於谷中散步,可到你居處時,看你從後院攀牆而出,所以就尾隨而來了。」簡而言之,從一開始就在了。「道士姑娘畫的那些圖所做何用」小狐狸一邊說着,頭還不住望前想看淙舟在幹嘛。淙舟察覺到對方舉動只慶幸方纔有使道術僞裝圖陣,否則還不讓人立刻揭穿她喬裝若無其事的擋住身後,翻手拿出一顆精緻玲瓏的紅色小球,小狐狸果然立刻轉移視線。

「呢,想要對吧。」淙舟一手環胸,一手把玩手中小球,大有睥睨天下之感。雖然真正目的是在欺負小孩子。

小狐狸眼中流露燦燦光輝的點點頭。

「那,瞧好囉。」淙舟起身,右腳跨步向前,右手奮力朝此位的對向丟去。小狐狸馬上飛奔而去。淙舟詭笑,她方纔在球上施法,只要小狐狸一靠近,球就會跑遠。要找到嘛,沒有一時半刻是不可能的。

連日遭逢其姊打壓的晦氣,在欺負妹妹上找回了場子,雖然勝之不武並且有失臉面,但淙舟自認不是君子,而是睚眥必報的姑娘,反正只要目的達到,手段咱們可以忽略。至於臉面那是什麼,可以吃嗎。她忍不住笑意的回頭,臉色驀地刷白。

「唉呀,不錯嘛。只看了一晚的陣法就可以畫出乾坤大陣的攻陣,還附加陰陽五行,讓陣中能量可生生不絕且自補於天地。果然奇才。」不同昨晚的一身仙人素白,今日的瀲灩彷佛不知張狂爲何物,換上妖豔的紅色,更符合她那妖狐狸的稱頭。轉頭對着淙舟一笑。「只不過,想以此爲陣眼破我幻術嘛...」修長手指玩着臉龐垂下的長髮。「你還需要個三、五十年喔。」

淙舟睜大眼,不可置信的看着瀲灩。下一刻,怒極反笑說:「誰說我在畫陣眼,我不過是、是,無聊在畫畫而已。」

瀲灩一臉原來如此的點頭。「那這畫還真是熟悉呢。」嘴角噙着笑,突地靠在淙舟臉前。「小淙舟,你其實很喜歡我們姊妹倆吧。」眼中促狹笑意毫不遮掩。

淙舟臉皮抽動。「誰喜歡你們姊妹倆。你們這兩隻狐狸最討厭了。」

「原來淙舟不喜歡我們…真華,你聽見了嘛,道士姑娘討厭咱們啊。」左手又冒出那方白色絲帕輕拭眼角,但未遺漏淙舟眼裡剎那出現的慌亂,只是對方再回首發現自己被欺騙後,氣得跺腳,手裡木劍又出。

「你、你這討厭的狐狸。」手一揮,第一次使出劍招。兩人騰空過招,淙舟招招直指要害,瀲灩卻似舞一般的輕盈躲過,迫使劍招總是打在土壁上。頃刻間,山壁已是一片狼藉,大石不斷下落。屈居於下方的淙舟,身影驀地加快,不斷加下落的石頭朝上方打去,顆顆朝向瀲灩,一時間,竟無半分石子落下。而瀲灩一派輕鬆的手一揮,將土石都堆於土壁上的天然洞穴。兩人如此一來一往,直至早是強弩之末的淙舟精疲力竭下落於地後,身一軟,就要向後方倒下,未料倒進了一身溫香軟玉之中。

眼中倒映的溫柔神情,令淙舟渾身不自在的撇頭。打自讓瀲灩給騙來後就再也不曾穿過道袍的淙舟,今日的碧綠青衣依偎着對方那身紅綾羅裳,坐臥於花田間,一時竟有隱者之風。靜謐的氣氛,就連淙舟也生不出半點忿忿,難得安靜的靠着旁人。

許久,淙舟才聽得耳邊傳來一聲輕嘆。「小淙舟,若你一生若都是如此溫婉性格,只怕此世修仙無望。」

淙舟閉眼,遲疑一會兒才沉吟:「我本無修仙之志,只因吾師才修法習術。比起成仙,這紅塵人世中更有令我放不下的俗務。或許在你們眼中人類譬如螻蟻,有時甚至爲了蠅頭小利、看不破得慾念而窩裡反。但那些隱於世的求善逐道之心,卻是我所向往。種本無分,世間有命,大道迢迢,天理自彰。善惡自有他人管,正邪非我所能扛,人生在世不過百年,不求汲營長生不老之道,我只願做我想做之事。」少女乾淨的嗓音清澈迴盪。話語中的堅持有着她這年紀所不該有的老成。

又是片刻沉默。最後只聽瀲灩慨然一笑。「受教了。」

淙舟不語,然,埋在對方腹部間的面容卻是笑着的。只是下一刻,她卻驀地起身,拉開與瀲灩的距離,神情一肅,好似方纔什麼都沒發生的瞪視着正一臉玩味看向她的瀲灩。

「道士姑娘,你看,我將球給撿回來了。」小狐狸嘴裡叼着那顆紅色小球,自遠處跑向兩人所在才鬆開嘴任球落於地。先是炫耀般的看向淙舟,又一臉疑惑的在家姐與淙舟兩人間來回張望。「你倆方纔不是抱在一起嘛,怎麼突地分開了」

淙舟霎時尷尬,在瀲灩笑得詭異的眼神下欲蓋彌彰的大聲說:「誰要跟那討厭得臭狐狸抱在一起,是她趁人之危,懂嘛。笨狐狸,不懂的事別亂說。」語畢,硬是將小狐裡放於一旁的紅球撿起再次丟向他方。隨後起身跑開了兩人視線,朝居府前進。

真華茫然的看着淙舟遠去的背影,見道士姑娘又在爬牆的時候,望着家姐問:「道士姑娘爲何都不走正門呢」前爪指了指一旁明明是敞開的木門。

瀲灩輕拍遭到淙舟欺負的小妹頭頂,似是感嘆的說着:「可能淙舟喜歡爬牆吧。所以千萬別跟她說大門可以走這回事唷。」

真華聽聞自家姊姊此種擺明不靠譜的說法,自然知道淙舟鐵定又被欺負了。嘴角有些僵硬,不禁以可憐的眼神望着正奮力以一身衣裙爬牆的少女背影。百般不解爲何這樣善解人意、溫柔的人如此合姊姊”可被欺負對象”的眼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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