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太陽落山後,一輪圓月早早掛在葫蘆峪的山頂,星星在透亮的天空一閃一閃,山谷裡飄過幾縷時聚時散的霧氣,在村莊裡轉悠着,扭扭捏捏繞出了村莊,攀上欄柵門,轉而爬在稻田上面,時而罩在苞谷地上,一路飄飄蕩蕩,蜿蜒扭曲着從葫蘆底飄蕩過來,蔓延着出了葫蘆口,匯聚在唐水河裡的薄霧中,整個村子,連着唐水河顯得幽靜而神秘,平安他們一夥踏着月色裹着薄紗來到船上,看到父親和大有伯兩個人又喝醉睡着,忙在船艙裡鋪好褥子,七手八腳把兩個人擡進去,給兩個人蓋上被子,等酒醒了,再送二人回村。
幾個年輕人悄悄在船頭掛一馬燈,擺好酒菜,低聲談論着,不時的小聲笑着,一個小的貿易團體就這樣形成,等第一次從武江市回來,田小雨去樊鎮找門面看店,王大壯去闕鎮找門面開店,負責收集土特產和賣當地需要的商品信息,平安和姐夫孫耀文負責運送到武江市,黃家俊、孫耀輝和孫耀武負責到武江市集貿市場找門面,負責買賣,利潤月底統一結算,爲了資金週轉,大家的資金放一起,需要啥貨進啥貨,儘量做到流轉快,七個人一條船,按出資比例分爲十份,每人一份,船三份 每個人負責幹啥,基本都明確下來,就等收購好村裡的藥材和土特產後,七個人全部下武江。
幾個青年懷着激動的心情,興奮掛在每個人臉上,就連愛吃的小雨也興奮的把筷子上的一塊臘肉窩進嘴裡,含糊不清的說着:“終於可以大顯身手了”。
大壯卻眼紅的嚷嚷着啥時候自己也能學會開船,耀武耀輝直接舉起杯子:“喝酒,明天開始大幹”。
家俊看着大壯:“想學開船,還不簡單,以後機會多的是,現在關鍵是把村裡的東西,想辦法收上來”。說的大壯不好意思的撓着頭。
“可是,咱錢不夠,咋辦”?
“咱可以賒賬,先給一部分訂錢,都是一個村的,應該問題不大,再說誰不想把這些東西換成錢”。
“對啊,我們怎麼沒想到,還是平安這傢伙厲害,腦子轉的快,能想到點子上”。
“那明天就這麼辦,爭取最短時間把貨收上來,去武江來個開門紅”。
“對,明天就開始各家跑”。
“爲了開門紅,喝”。
“喝”
他們在村裡聯繫需要賣出的貨物和需要買的東西,單留耀文練習開船,期間平安又跑公社找了回程景信,想確認下武江的情況,看着平安不放心的樣子,程景信拿起電話聯繫武江市的戰友趙東旭,電話裡趙東旭把武江那邊貨物價格說的很詳細,程景信邊聽邊記下來,平安看了具體價格,讓平安也有些吃驚,如果真是那樣,光運去的貨,一趟下來就掙不少錢,還沒算回來運的貨,程景信讓平安帶着大家放心大膽幹,並交給平安一封信,說讓平安到武江找他在物資局的戰友趙東旭幫忙聯繫買家,到武江市可以找他,已經給他說好了。
出了公社院子,平安又騎自行車找到鄧師傅家,通知鄧師傅,五天後來葫蘆峪裝船去武江 ,鄧師傅一直在等平安的消息,當即表示,五天後一定早早到,平安這才放心的騎着自行車葫蘆峪,一路上興奮的蹬着自行車,彷彿看見武江在前面向他招手。
本來李凌要一起去,結果要去公社開會,說是決定給葫蘆峪村拉電,解決整個村的照明問題,必須他到場,時間上就錯不開,晚上平安父子倆飯後坐在院子裡,進行了長談。
“沒想到你在我酒醉一個晚上就拉了小雨他們入夥,這樣做,我贊成,必定人多力量大,看着你們忙活的各家各戶跑,把村裡的東西收到一起,還給了訂錢,這個事辦的好 ,必定大家都想用東西換錢,但第一次,貨又多,可我擔心……,我必須跟着”。
李凌抽完煙又說道“你這娃,心大,我知道,就光船回來這兩天,你弄出這些事,我都看着,做的很好,是個好主意 ,誰想到這樣的好主意”?
“嘿嘿……爸,本來應該和你商量下,提前給你說我的想法,可耐不住,小雨他們晚上一起來鬧,都是從小玩到大,彼此瞭解,我這樣做,就是想盡快的把貨源組織起來,咱和姐夫家一下也拿不出那麼多錢,你和我爺也常說自己富不算富,大家富纔是富,這個村你和我爺,往上咱家幾代人爲村子付出多少心血,我知道,原來沒機會,現在有船了,我想和他們幾個一起把事鬧大,藉着這個機會,先讓村裡一部分人跟着我,看能不能快速富起來,以後想辦法帶動全村,才這樣做。再有程老師已經給聯繫好武江那,你真不用跟着去,至於進貨,不瞞你說,我在闕鎮,樊鎮供銷社看了很多次,咱這需要啥,我心裡基本上有數,一直以來,你可能認爲我結婚前,不停的帶着小薇出去玩,實際上我出去看咱這都需要啥,洛華哥給我信說土地下放政策的時候,咱這還沒開始,那時我去闕鎮,樊鎮轉着看,我和小薇還偷偷去了趟縣裡,轉的看過,我一直做好準備,就等機會,雖然這輩子吃不了公家飯,只能種地,但除了種地,咱還能幹別的事,這個船你答應買了,如果你不願意,我也會聯繫小雨他們,我們幾個買,現在政策好,機會來了,咱只有抓住機會,才能改變咱葫蘆峪的現狀,這些年洛華哥小英姐真的給我講了很多知識,讓我明白,機會來了,不光要抓住,還要努力做道最大化”。
平安緩了口氣繼續說:“你放心,這次去,開船人鄭師傅也是老船工,技術沒問題,去的貨也有買主,就是來回路上跑,你放心,我們走慢點,我們絕對沒問題,村裡拉電的事,是大事,我這保證不會有事”。
李凌心裡一陣感慨,兒子能想到這些,他不光膽大還心細,眼光也看的遠,能想到自己沒想到的問題,還能說啥,嘴上說着不一起去,但心裡還是十分擔心,那想到,兒子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成長起來,並且已經有超越他的跡象,讓他打心裡感到欣慰和慚愧,慚愧自己在船這個事上沒有兒子考慮的周到,兒子想到整個葫蘆峪,而自己有了私心。
五天後,鄭師傅一大早騎着自行車到來,簡易碼頭正在熱火朝天的裝貨,在全村人都幫忙下,裝了大概十噸左右的中藥、桐油、糧、臘肉、辣椒、土豆、蘿蔔片之類的土特產出發去武江,帶着全村人的希望和幾家人的惶恐不安中,看着平安他們從葫蘆口簡易碼頭出發了,直奔武江市一個叫獅子溝的集貿碼頭而去。
中途在船上吃飯,大壯幾次來船倉想開船,因爲裝着貨,大壯只能在一邊看,鄧師傅一邊自己開船,一邊在細心指導耀文,船緩緩而行,直到第二天晚上八點多才到了武江市,把船停在碼頭 ,一個人上岸買回來飯,大家在船上吃過飯,人在船上休息,興奮中帶着期待明天能不能實現開門紅。
一夜無話,第二天天亮後,吃過早飯,平安揣着程景信寫給趙東旭的信,一路打聽着,到了物資局,找到趙東旭局長,說了來意,並把信給了他。
“快坐, 這個老程還真幫我忙了,他電話裡都說了幾次,你先喝水,等下,我馬上聯繫人”。
趙東旭局長很熱情的招呼着平安,倒了茶水後,問清都運過來的貨物,便回到辦公桌上開始打電話,不到一個小時,來了八九個人,有藥材公司的,有供銷社的,蔬菜公司的介紹給平安後說;“你們需要的貨物我託人組織了一部分,後面應該還有,這是小李同志,貨就在碼頭,具體價格,數量你們和小李同志談”。
幾個人同時嚷嚷着表示趙局長幫大忙了,立即拉着平安,到碼頭看貨去,臨出門時,趙東旭對平安說,我就不去了,一會還要開會,互相道聲再見,出了物資局大門,來的都有卡車,平安坐着其中一輛,到了碼頭,幾個人看了各自需要的貨,貨全部要了,談好價錢,基本上和程景信給的價格一樣,那些人又留了聯繫電話,只要你們的貨來,直接可以找他們,銷路解決了,然後那些人開車回去取錢,找自己人來搬貨,幾個小時後,一船貨全部拉走,當然錢也付清。
平安他們沒想到自己的貨如此搶手,驚歎後,讓大壯卻去交了碼頭看管船的費用,七個人上岸,在市場上轉悠,看市場零售價,問了個大概後,又跑批發市場找自己需要的貨,仔細問了一番,看着時間到了五點左右,估計趙東旭局長快下班,便找個公用電話給趙東旭局長電話,邀請趙東旭晚上無論如何都得來吃飯,那邊趙東旭欣然答應,約好吃飯的地方,幾個人又買了一包糕點和留下的幾塊臘肉,一包天麻,一包茶葉。
一頓飯吃下來,趙東旭也沒局長架子,平易近人,很快和幾個人拉進了感情,對平安說:“你們也別叫我局長,也叫我叔吧,你老成叔和我是生死兄弟,當年我們一起上戰場,就是可惜你老程叔了,要不是負傷,現在絕對比我管的事大,那是個很有本事的人,他比我參加革命早,是他手把手教我打槍,可惜了……,以後再來武江市,有事找我,你們回去的時候給我說下,我給你程叔準備了幾瓶酒你捎帶回去給他,你們好好幹,現在國家政策好,允許私人搞活經濟,加油,努力幹,你們那的土特產武江需要的量很大,多跑幾趟,錢也不少掙,以後日子肯定會好的……”。
幾個人不停的點頭答應着,飯後,平安幾個怕趙東旭不要,就說道:“我叔給你捎的東西,都是我們那的特產,不值錢,你無論如何都要收下”。
趙東旭也沒客氣道:“你叔給我捎的東西,我拿着,不過以後絕對不能給我帶東西過來”。然後大家告別,幾個人回到船上,仔細想着回去應該進的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