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助人爲快樂之本,何必客氣。”
龔薇抿嘴淺笑,吩咐服務員爲我送上來一杯果飲,似有似無地問:“聽你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吧?”
我說:“對,四川的。”
龔薇低語:“四川……我喜歡都江堰朦朧的四季,綿綿的細雨,還有亙古長流和青山綠樹。”
都江堰,劉哥隱居的城市,分別這麼久,不知道他如今的生活怎麼樣?
我問:“你去過都江堰?”
龔薇說:“去過,很美麗的小城市。”
我順口道:“的確美麗,適合頤養晚年。”
龔薇淺淺抿一口茶水,打趣道:“怎麼,你還這麼年輕,就想歸隱了?”
我笑笑,苦澀地說:“誰沒有老的一天?世上有很多人想活下去,卻都活不到老。”
龔薇皺眉道:“我怎麼感覺你……你說的話很滄桑,很悲觀!”
我聳了聳肩,說:“有嗎?”
龔薇點頭道:“有,而且還很嚴重!”
我深吸一口氣,說:“那應該是因爲我快要死了的緣故吧!”
龔薇愣了愣,說:“你上次有你有癌症,難道說的是真的?”
我微笑道:“嗯,肝癌!”不知爲什麼,很多事我寧願和一個陌生人講,也不願意和身邊熟悉的人談。或許我是怕他們擔心,又或者我想留給他們最好的記憶。
龔薇看着我,沉聲說:“我認識一個肝病專家,介紹給你認識?”
我微愣,馬上又回過神來,淡淡地回答:“不用了,晚期,治不好了!”龔薇神色微暗,說:“天下間就沒有所謂的疑難雜症,也沒有治不好的病,關鍵是患病者的心理,如果連自己都放棄,那病纔是真的沒法治了。”
我不自覺低笑,現在坐我對面的這個女人與那晚在洗手間碰到的女人有着同樣的皮囊,卻給我完全不一樣的感覺,一個成熟精練,另一個則熱情奔放,完完全全詮釋了知性與感性的意義。
我想了想,半開玩笑的語氣說:“龔薇小姐,你通常都是這樣和一個陌生人說話的嗎?”
龔薇嗤笑,說:“陌生人?對,對!不過你對陌生人都是這麼抗拒嗎?”
我說:“準確的說,我對漂亮女人抗拒。”
龔薇說:“這話有意思,難道你不喜歡漂亮的女人,反而喜歡醜女人?這倒是個有趣的嗜好。”
我大笑:“哈哈,漂亮的女人誰不喜歡,但是擁有一張絕世臉蛋,卻暗藏着一顆蛇蠍般的心腸,哪個男人敢碰?”趙欣兒就是例子,紅顏禍水,害得我幾次險些喪命。
龔薇搖了搖手中茶杯,淡淡地問:“怎麼,以前被傷害過?”
我低頭喝飲料,對龔薇的話不置可否,受過傷害……算嗎?算是吧!不僅僅是趙欣兒,還有溫婉晴……
龔薇說:“運用當下年輕人常說的一句話:誰年輕的時候沒愛過幾個人渣?”
我說:“你是在說我,還是說你自己?”
龔薇一愣,繼而笑道:“我是在安慰你。”
我說:“謝謝!對了,那晚過後,你的那些朋友沒有爲難你吧?”我想起我替龔薇打的那個電話,電話那頭是一羣‘豺狼虎豹’,這麼漂亮的‘羔羊’到手都跑掉,只怕氣得不輕。
龔薇搖搖頭說:“沒事,生意場本來就是這樣,能成就成,不成也不能強求。”
我感慨地說:“女人最重要的是找一個好的歸屬,生意場是留給男人打拼的。”
“大男子主義!”龔薇嗔罵,“男女平等!”
我笑,突然手機響起來,是猴哥,在電話有些着急,問:“冉熙,你現在在哪?”
我說:“在吃晚飯,怎麼了?”
猴哥說,“你快回醫院。”
我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掛斷電話抱歉地對龔薇說:“不好意思……”話還沒說完,被龔薇搶先道:“把你的手機給我。”
我疑惑,“什麼?”
龔薇重複,“把你的手機給我啊!”說着話一把搶過我的手機,纖細的手指在手機鍵盤上摁了幾下,遞迴給我,說:“我還會在渡口鎮呆一段時間,以後我如果遇上什麼麻煩,還希望顧先生你能幫忙。好了,我朋友接我來了,我先走了,你也忙去吧,有緣再見!”說完擰着小皮夾,蹬着十幾釐米的高跟鞋,頭也不會地走出餐廳。透過玻璃窗,我看見門外停着一輛乳白色的卡宴,在路燈下顯得格外刺眼。
回到劉鑫的病房只見地面一片狼藉,一輛輪椅翻到在地,滾圓的車輪緩緩悠悠轉着圈,劉鑫大哥依在沙發一角,猴哥站在門口,滿面怒容。劉鑫雖然安靜地躺在病牀上,但被褥與他衣裳的褶皺昭示着之前發生過什麼事。
我滿腔憤怒,一把將盒飯扔到劉鑫大哥身旁的玻璃桌上,質問道:“劉大哥,你到底對劉鑫做了什麼?”
劉鑫大哥低頭,並不說話。我越是生氣,吼道:“劉大哥,你讓我冒着大雨出去幫你買晚飯嗎,就是爲了支開我,帶走劉鑫是不是?”
劉鑫大哥別過頭不看我,犟的嗓音說:“劉鑫是我弟弟,我帶他出院怎麼了?”
“怎麼了,我告訴你怎麼了!”我拉開窗簾,掄起輪椅從窗口扔了出去,不多會樓底傳來‘咚’一聲落地聲,我盯着劉鑫大哥,冷冷地說:“劉大哥,我敬你是劉鑫的親哥哥,不想和你撕破臉皮說話,但現在我必須鄭重地告訴你,你想帶走劉鑫可以,要麼我從這個窗戶跳下去,要麼你從窗戶跳下去,你自己看着辦吧。”
劉鑫大哥有些懼色,身子向後縮了縮,結結巴巴道:“我……我知道了。”
我點頭,努力平復心情,降低聲音說:“劉大哥,劉鑫是我的好兄弟,他也是你的親弟弟,我相信你和我一樣,都希望他早點醒過來,所以希望你說話算話,不要再想着偷偷把劉鑫帶出醫院。還有,如果你真認爲劉鑫有多少錢,也得等他醒過來才知道。”
劉鑫大哥憋着一口氣,不知道怎麼發泄,一張臉微微漲紅。
我繼續道:“現在雨快停了,你先回去休息吧,今晚我留下來照顧劉鑫。”
劉鑫大哥“哼”一聲走出醫院,直到身影消失在長長走廊下,猴哥才鎖上病房房門,在我肩頭輕輕拍了拍,寬慰道:“好了冉熙,別和他計較了,這裡有醫生護士,他是不可能把劉鑫帶出醫院的。”
我怒氣微笑,氣鼓鼓地說:“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非要帶劉鑫回去,難道他認爲他比醫院的醫生和護士還要專業?長期照顧一個臥病的人,是需要很大的耐性和體力的,我並不認爲劉大哥有這股持之以恆的決心。”
猴哥說:“可能他也是真心關心劉鑫吧,他怕醫務人員照顧不好。”
我火道:“關心個P,他就是衝着劉鑫錢來的。你知道前幾天他揹着阿姨怎麼問我嗎?他問我,劉鑫的錢是不是都由我掌管着?還說住在醫院費用太高,不如把這些錢都給他,他照顧劉鑫。”
猴哥說:“我知道劉鑫的事你一直耿耿於懷。冉熙,其實你不用內疚,這些都是上天註定的,老天爺認定劉鑫昏迷,不到時候他絕對不會醒過來。”
我深吸口氣,幽幽地說:“我知道了,猴哥。可能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海鮮樓和曹翻天的事就交給你和李哥了,我必須留在這裡看着劉鑫。”
猴哥點點頭,說:“行,海鮮樓的事你放心,我們會打理的,你留在醫院也好,一方面照顧劉鑫。另一方面也抽空去檢查檢查自己的身體……”
我明白猴哥的意思,怕他勸解,忙岔開話題說:“對了,今天傍晚和李哥通過電話,他說見柯正舟的事,不是很順利?”
猴哥無賴地搖搖頭,說:“這件事我也覺得很奇怪,按理說曹翻天是不可能知道我們和柯正舟見面的,但是李兄纔到酒店,曹翻天隨即跟到,當時李哥剛把U盤放在餐桌上,柯正舟還沒來得及接過,曹翻天就醉醺醺闖了進去,混亂裡U盤被擠到了地上,踩得七零八落。”
我說聽得有些糊塗,隨口說:“難道曹翻天真的是無意的,誤打誤撞打擾了李哥與柯正舟的見面?”
猴哥說:“真心也成,無意也罷!總之從我們和他交的幾次手來看,是他佔盡了上風,不愧對得起心狠、手辣幾個字。”
我說:“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他就算再怎麼陰毒,也敵不過當官的。看來改天得再約柯正舟見面。”
猴哥說:“柯正舟明天要出差,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我驚訝,“出差?”
猴哥深沉地點頭,說:“嗯!”緊接着又嘆了嘆氣,道:“曹翻天身邊的人反偵察能力相當強,用以前的方式去對付他,恐怕行不通,現在我們只能依靠柯正舟縣委的身份進行打壓,再聯合陶雄,一步一步削弱他的勢力。”
我無話,才稍稍平和的心情又燃氣一股無名火,拳頭捏得‘咯咯’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