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是不是耽誤你的工作了。”在龔薇對面坐下,我說。
龔薇從電腦裡探出頭,輕輕一笑,說:“沒關係,我也沒什麼事,無聊隨便看看。”頓了頓又說:“齊妃說她在來的路上,馬上就到。”
齊妃正是龔薇那個做記者的同學。
李哥很客氣地說:“龔薇小姐,這次謝謝你的幫忙。”
龔薇收起電腦,說:“沒關係,顧冉熙曾經幫過我,我還沒好好謝過,這次就當我還的人情,以後大家兩清?”說完自己先笑了笑,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我忙附和:“龔薇小姐上次已經幫過我們了,這次算我們欠你的……”
龔薇笑道:“那今天就你們請客好了。”
我忙應道:“應該的。對了,不知道齊妃小姐是什麼樣的人,我們這麼貿然的請她幫忙,會不會顯得有些唐突?”
龔薇說:“沒關係,她是個喜歡冒險的熱心腸,回頭請她吃頓飯就行了。”
正說着耳邊傳來女人嬌滴滴的聲音:“龔薇!”正是昨晚電話裡的女人聲。
隨之一個紅衣女郎向我們走了過來,微卷長髮,濃妝厚抹,長長的假睫毛幾乎鐵道眉弓骨,臉蛋像瓷娃娃一樣不真實。
“齊妃!”龔薇招招手,女人走了過來。
一番簡單的介紹,齊妃熟悉地點上一杯摩卡,直奔主題說:“你們說的大新聞是什麼?”
李哥也不轉彎,說:“曹翻天,你敢不敢寫?”
齊妃聽完明顯一愣,曹翻天在渡口鎮的知名度,只怕稍微關注點時事的人都知道,更何況齊妃這種走在新聞最前線的人,停了半會才說:“他有什麼事?”
李哥說:“醜聞。”
“醜道什麼程度?”
“工廠污染算其一;強行驅趕居民爲其二;其三是最重要的,唆使手下對不搬家的居民動粗,傷者現在還躺在醫院,醫生說有可能下半輩子都廢了。”
齊妃沉默,或許是在思考事情的嚴重性。畢竟已曹翻天的勢力,想要處理掉一家報社簡直易如反掌。
李哥繼續說:“傷者有兩個孩子,老家兩位花甲老人,如今傷者治病花銷巨大,所有的擔子全數落到傷者的妻子身上,我們強兩天才見過那位堅強的妻子,照顧孩子與丈夫,可謂是一夜白頭。”
齊妃說:“這些事……是不是真的?你們從哪裡知道的?”
我說:“被驅趕的村莊是塗家村,在鎮西邊,正是曹翻天服裝廠附近。你如果不信,可以去當地看看,那裡有一條貫穿服裝廠和村莊的小河,河水污染嚴重,河面漂浮的全是碎布屑。”
龔薇適時插嘴,“塗家村?我好想記得,前段時間本來說拿出來競標,但後來再沒提過,聽說的確是被曹翻天買了。”
齊妃一張精緻的臉蛋此時有些煞白,說話的聲音也沒有之前的矯揉造作,“曹翻天常做善事,捐款、資助貧困生等等,雖然我知道他秉性惡劣,這些善事也只是虛有其表,但他在渡口鎮一些市民心中是難得的大善人。這種事,即使我能寫出來,幸運地也能被上級通過,可是不一定能被人接受。”
李哥有些虛僞地說:“其實不管市民能不能接受,我只是希望這件事能引起社會的關注,尤其是被曹翻天打傷的人,希望有人能出面爲他主持公道。”
齊妃接着服務員送來的拿鐵,殷洪嘴脣輕輕抿了口,低低說:“成,這件事我接了,但是成不成我不知道,我只能盡我最大的力說出實情的真想,如果上級不讓通過……我也只能說聲抱歉。”
我和李哥同時舉起手中的白開水,說:“謝謝!”
齊妃說:“不用謝,事情成功後請我吃大餐就成。”
李哥淡淡地笑:“無論成功不成功,事後我們一定請你吃最貴的餐。”
“行,那你們聊着,我先去回去準備準備。龔薇,我先回去了,回頭再找機會聚。”齊妃說,說完再喝一口咖啡,跨起銀色小包包起身便朝門口走去,沒走兩步又回頭,問:“傷者住在哪家醫院?”
我說:“鎮醫院!”
“行,謝了!”說着人已走出了咖啡廳。
新聞報紙的事算是暫時搞定,但網絡宣傳我們還極度缺乏,在社會上闖蕩了近十年,電腦知識僅限於簡單的上網聊天或是開網頁、看電影什麼的,甚至電腦系統破壞,重裝系統都得拿到專業修電腦的地方,於是我們想起了龔誠,那個還在交大唸書的學生。
自從上次在學校步行街外的燒烤攤救了他,現在他每天都成了燒烤攤的定時工,而且還是不收費的,當然,那羣被我們教訓的網管,也和青峰成了朋友。
龔誠一聽我們說想借助網絡炒作,立馬來了興趣,跟着我們去醫院拍了幾張照片,局部位置打上馬賽克便傳到了網上,在幾個大型網站論壇紛紛發帖,再帶動他身邊的同學,一天的時間點擊便超了十萬。
幾天之後,在我們的跟蹤及安排下,吳嫂子帶着二娃早早等在了柯正舟的小區外,見柯正舟的車開出來便立馬迎了上去,二話不說,直接跪地。
我們不敢靠得太近,遠遠地躲在車裡,像所有旁觀者一樣觀察着這場只有在古代纔會見到的‘攔路喊冤’的場景,離我們不到十米外,齊妃舉着相機‘啪啪啪’不停拍着照,她旁邊坐着一個年輕男人,手握着方向盤,眼睛盯着齊妃。
吳嫂子只跪了十幾秒,從車上下來了一個男人,正是柯正舟的秘書,孫吳。
孫吳想拉開吳嫂子,但吳嫂子縱身爬到車前蓋上,一動不動,只不停地哭泣,口中說着‘曹翻天公然毆打我老公,請柯書記爲民做主’等話。
周圍看好戲的人越來越多,小區門口的保安見此情況立馬飛奔着過來,想要趕走吳嫂子,卻被二娃一口咬到手腕,頓時痛得哇哇叫。
僵持了大概四五分鐘,吳嫂子從最初着抱着車蓋到後來的抱緊車胎,保安也從一個人迅速增長爲三個人,紛紛上前對吳嫂子拉扯。
這個小區是渡口鎮比較有名的富人區,裡邊住的非富即貴,小區門口竟然出現這種攔路伸冤的事,傳了出去對小區的聲譽肯定有很大的影響,這種品流複雜的地方,讓那些有錢人作何感想?
又是近兩分鐘的對峙,吳嫂子已由最初的跪着到後來趴着,最後被幾個保安拖到人行道上,淺綠色的衣服已成被灰色染成灰色,有些地方被撕爛、磨損,襤褸不堪,不成人樣。二娃子也好不到哪去,原本抓絨的套衫,帽子都被撕開好長一條口子,吊在背後,像揹着個小揹包。
好幾次我坐在車上,看着保安扯着吳嫂子的手臂,我都險些沒忍住衝動想要衝過去,最終被李哥攔住。
片刻之後,柯正舟的奧迪從我們身邊疾馳而去,墨黑的窗戶讓我看不清楚他的臉,但我覺得那張臉上一定寫着冷漠與無情。
我以前總以爲柯正舟還算是個有良心的人,可是今天他對吳大嫂的漠視,讓我徹徹底底地看清楚:有些做官的,總不會願意自己捉跳蚤往自己身上放。不管曹翻天是黑幫頭目還是顆搖錢樹,柯正舟都不可能因爲這樣的事情而去動他。
待周圍的人羣散了些,我們纔上去帶走吳嫂子和二娃子,帶他們到醫院檢查了身體,再爲吳兄弟轉了個病房,最後再留下一萬塊錢,這錢裡面帶着我們深深地愧疚。
我們離開醫院的時候,吳嫂子哭着對我們我:“你們是好人,但對不起,這件事沒能幫到你們。”
我看當時跟着我們一起的楊佩琪,眼圈立馬就紅了,她從自己包了拿出一疊塊交到吳嫂子手中,趕緊走開,輕輕抹淚。
這件事還沒有結束,說到底這只是個開始,接下來我們需要的只是等待。期待着齊妃的消息,同時把在小區門口拍的視頻短片交給龔誠,讓他做一部分的處理,照常傳到網絡上的各個論壇,希望藉此激起民衆的力量,將曹翻天推到風口浪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