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沈教授大吃一驚,“那阿姨,我上次來的時候,問你他是大學生嗎,你不是點頭說是的嗎?還有她。”沈教授指着門口那個穿着鮮豔的女人說,“她也說是的。這是怎麼回事啊?”
朱曉明娘說:“那是他,叫我們這樣說的。他說人家是教授,我沒有學歷,怎麼行?我想要媳婦,就同意了。也讓周圍幾個在家的鄰居,幫着這樣說的。”
“原來這樣。”沈教授恍然大悟。
“你看一看他畢業證書,不就知道了嗎?”那個能說會道的女人說,“不能憑他一張嘴隨便說說,就相信,對吧?”
朱曉明娘長長地嘆息了一聲,才慢吞吞地說:“唉,這個小倌,都象這個死老頭子。他小時候,還是蠻聽話的,也乖巧,鄉親們見了他,都說他長得俊,又可愛,將來一定是個有出息的孩子。可是後來,他爹不肯種田了,到鎮上來租了一個攤位,殺豬賣肉。他賺了些錢,就不安分起來。鎮上一些女人也不好,成天衝她擠眉弄眼的,勾引他。他開始跟一個販蔬菜的女人好上,後來又與那個饅頭店的女人勾搭上了。消息傳得全鄉都曉得,還傳到了曉明的學校裡,弄得他經常被同學起鬨,嘲笑。他回來眼淚汪汪地跟我說,甚至還不肯去上學。我就跟這個死老頭子吵。唉,可他不僅不認錯,也不肯改,還往死裡打我。我沒有辦法,就只得一個人偷偷地落眼淚。”說說,老人眼睛溼了,伸出粗糙的手去抹眼睛。
林雯看着她樹皮般粗糙的雙手,心猛地一縮。這是一個多麼善良辛勞的母親啊,可惜兒子不替他爭氣。受了苦,還是替他擔驚受怕,揹負不好聽的名聲。
這時,門口幾個小孩鬧哄哄的,發人來風。幾個女人把他們拉走了。朱曉明娘才平靜下來,用衣襟角抹乾眼睛,想起來說:“我給你們,倒碗白開水吧。”
林雯和沈教授都說:“不用,阿姨,我們不渴。你就說吧,我們很想聽下去。”
朱曉明娘這才繼續慢慢說下去:“後來,我們在這裡砌了這幢房子,曉明就從鄉下到鎮上來上學了。那個時候,我們家裡條件比農村裡的要好一些,他就有了一種優越感。再加上,他是小兒子,我們特別寵他,把給慣壞了。另外,他自小受到他爹的影響,又經常跟鎮上一些小流氓混在一起,就慢慢變油了,學壞了。”
“他長得跟他爹很像,身材高大,面孔俊朗,所以在初中裡,就跟女同學要好了。當時,老師來向我們反映,我們還不太相信。後來到了高中裡,他與小鎮上那個裁縫店女人的女兒好上了。”
林雯他們正聽得出神,門口又圍過來一羣鬧哄哄的孩子。朱曉明娘對坐在門邊的李建國說:“這個小夥子,你把門關了。”
李建國就將門關上了。看得出,朱曉明娘對兒子的行爲很生氣,所以說話的口氣有些憤懣:“有一天晚上,這個小倌,竟然在那個裁縫店裡,跟那個女同學做了這種見不得人的事。開始,我們根本不知道,後來,那個女同學懷孕了,差點被她父親打死。老師來跟我們說,我們都嚇了一跳。我老頭子氣得也要打他,他卻犟嘴說:‘我象你,你就打吧。你打我,就等於打自己。’這樣一說,這個死老頭子舉起來的手,就軟了下來。他哪裡硬得起來?兒子象他,他還好意思教育他?曉明還有一個哥哥,兩個姐姐,他們都對這個弟弟很好,希望他能用心讀書,將來考取大學,爲我們朱家爭光。”
沈教授忍不住插嘴說:“他的哥哥姐姐,都是做什麼的?”
朱曉明娘說:“他大哥是複員軍人,現在在徐州一個廠裡上班。二姐嫁到南京去了,在一個商場當營業員。他小姐嫁在我們這裡的柳樹鄉,靠種蔬菜養活一家人。幾家人家條件都一般,可都曉得實實在在過日子。就是這個最小的兒子,不曉明他腦子整天在想些什麼,到處沒着沒落地亂跑。”
林雯有些迫切地說:“阿姨,那他後來呢?”
朱曉明娘又接下去說:“後來?他就是讀不進書,所以高中畢業,沒有考取大學。可這個孩子,也不知是怎麼搞的,書讀不進,心倒很高傲。他不安心回鄉種田,也不肯去學手藝。我們想給他開一個什麼小店,他也沒心思。在這個小鎮上成天遊蕩,混了兩三年,我們就託人把他弄進縣裡棉紡廠,當了一名機修工。在廠裡,他與一個紡織女工談了戀愛。我們一點也不知道,他就把那個女工的肚子搞大了。我們連忙弄弄,讓他們結婚。二樓東邊那間房子,就是他們的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