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將兩個小傢伙哄睡着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藍若溪心裡難過,但在瑞瑞面前又不敢哭,生怕也將他弄哭了,她知道瑞瑞今天是真的受傷了。
她的兒子是最堅強的,從小到大很少會哭,更別提哭的這麼傷心。
藍若溪將範斯仁睡得房間收拾好就回到自己的臥室裡躺好,躺在牀上卻久久都睡不着,在留在這裡跟賀景軒抗衡和跟着範斯仁回法國之間搖擺不定。
她現在帶着兩個孩子,是兩個孩子的媽咪,不是一句說走就能走的,更何況,範斯仁那樣的家庭會接受她這樣一個結過婚還有兩個孩子的女人嗎?
她自己怎麼樣都沒有關係,哪怕是再苦再難都可以,但她不能讓她的孩子們再受一丁點的傷害了。
藍若溪一整晚都沒有睡好,擔心今天的事情會給瑞瑞心裡造成陰影,害怕他晚上睡不好,她一夜起了四趟往兒童房裡跑,看到瑞瑞安穩的入睡,她才能放心,可回到房裡一睡着她就又好像聽到瑞瑞的哭聲,所以第二天起來,她臉色難看的厲害,眼下也一圈烏青,不過瑞瑞的精神頭倒是恢復了很多,看不出任何的異樣,跟往常一般,早上起來就毒舌的欺負馨馨,非要將她氣的眼圈泛紅,再給她倒上一杯牛奶哄上一鬨。
馨馨也是個沒心沒肺的,被欺負成這樣,人家倒杯牛奶她就什麼都忘了。
平時這個樣子藍若溪總要教訓兒子兩句,可今天,她一點都不捨得,只是白了他一眼。
瑞瑞昨晚哭過之後就要回房間睡覺,什麼也沒有再說,更沒有追問她,賀景軒到底是不是他的爹地,他就好像是根本沒有相信安琳秀的話一般,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可藍若溪總覺得他不是知道,只是裝作不知道而已。
範斯仁昨晚好像睡得很晚,她後半夜去看瑞瑞時,路過他的書房還能看到從門縫透出來的光線,所以早上起來,她沒有去叫他,吃完了飯就親自送兩個小傢伙去上幼兒園。
她還特意在幼兒園前面兩個小傢伙都特別喜歡的奶茶店給他們買了奶茶。
只是讓她沒想到的是,在幼兒園的門口竟然又看到了賀景軒。
那個瞬間,藍若溪腦海裡只有“陰魂不散”四個字!
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時候來的,車子停在一旁,他坐在車蓋上眼神直直的看向前面的幼兒園,好像已經等了很久的樣子。
藍若溪牽着瑞瑞的手往幼兒園裡走,避無可避,他起身迎了過來,深邃的鷹眸沒了往日的凌厲,此時眸光復雜的落在瑞瑞的身上,慢慢的移開,又看了看旁邊的馨馨,眉頭微微的蹙着。
“讓開。”藍若溪冷冷的說着,強忍着怒火,不想當着孩子的面跟他吵架。
“對不起,昨天的事我真的不知道。”賀景軒微微的垂眸,態度誠懇到讓藍若溪詫異,傲慢驕傲的賀景軒何時這樣低聲下氣的跟別人說過話,更別提道歉了,可惜爲時已晚,對她孩子造成的傷害,遠遠不是他的一句“對不起”就能彌補的。
頎長的身子驀地低下,賀景軒鷹眸裡漾起一抹柔和,伸手去拉瑞瑞的小手,那麼小的一隻,甚至填不滿他的掌心。
“瑞瑞,昨天那個奶奶不是故意的,是不是嚇到你了,爹……叔叔替奶奶跟你道歉好嗎?”
瑞瑞低着頭,將自己的小手從他手心裡抽了出來,拳頭上很怪異的感覺,他說不清楚,只是將手往褲線上蹭了蹭,這動作,賀景軒看在眼裡,疼在心上。
“叔叔給你買了玩具,就當做道歉好嗎?你看看喜不喜歡。”賀景軒第一次這樣費力的去討好一個孩子,之所以費力是因爲他不知道該如何去討好,不知該如何去填補兒子缺失了四年的父愛。
他甚至不敢當着他的面去自稱一句“爹地”,怕將他嚇到,更怕惹那個女人更恨他,甚至連讓他靠近都不再允許。
賀景軒討好的說着,起身往自己車子旁走去,後備箱裡翻着滿滿的玩具,都是小男孩應該喜歡的。
“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所以買了很多,你挑你喜歡的拿好嗎?”賀景軒殷勤的說着,習慣了嚴肅的俊臉因爲想要在孩子面前顯得柔和一些而微笑着。
“哇。”不明所以的馨馨在看到滿滿一車的玩具時都忍不住驚歎,小孩心性的下意識就要往車子跑去,卻被瑞瑞一把拉住。
他淡淡的看了眼裡面的玩具,面無表情的說道:“謝謝叔叔,不過我不需要這些,我家裡玩具已經很多了,如果我想要我爹地會給我買的。”他擡頭跟藍若溪說道:“媽咪,我們進去了,媽咪再見。”
說完,就拽着馨馨往幼兒園裡跑。
馨馨原本行動都不怎麼靈敏,被他拖着快跑,累的氣喘吁吁,扶着往下掉的書包帶叫道:“瑞瑞你慢點,我書包要掉啦!呀,奶茶撒了,嗚嗚……”
賀景軒臉上的笑容一僵,看着瑞瑞跑開的背影,心裡浮現出一抹陌生的酸楚。
藍若溪怔怔的看着兒子的背影,心裡同樣不好受,她冷冷的看着賀景軒,問道:“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肯放過我們,你說,到底要怎麼樣,你才能遠離我們的生活,賀景軒,你知道瑞瑞昨天哭的有多傷心嗎?他從來沒有那樣哭過,我兒子有多堅強,他小時候生病手背被針頭扎的像馬蜂窩一樣的時候都沒有那樣哭過,就因爲你,因爲你們!他還只是個孩子,你們爲什麼就不能仁慈一點!”
知子莫若母,瑞瑞心裡絕對不像表面看着的那麼平靜,如果換了之前,她會撒潑動武讓賀景軒滾開,可此時,她知道,那樣只會讓瑞瑞心裡更加有陰影。
賀景軒聽到他小時候的事,眼中劃過一抹茫然,腦海裡浮現出一個小小的男孩咬着牙忍着淚看着護士扎針的畫面,那細長的針頭刺進皮肉時,他的心也跟着疼痛了下。
“他得了什麼病?嚴重嗎?現在好了嗎?”賀景軒下意識的問。
“遠離我的兒子,賀景軒,如果你還有一點仁慈的話就不要讓昨天的事情再次發生,遠離他遠離我們的生活。”藍若溪弱弱的懇求着,這應該是重逢後她第一次用這樣平靜溫和的態度跟他說話。
可話中的內容卻是讓他離開他們的生活。
他真的想要答應,他不忍心再拒絕,重逢之後,他告訴自己,補償她跟兒子,只要是她想要的,他全都能給,可唯獨這個他做不到。
“若溪,他是我的兒子,我沒有辦法放棄他。事實上,我從來都沒有放棄過他,當年,我是那麼的期待他的到來!你知道我這四年來幻想過多少次他的樣子嗎?是你剝奪了我們父子相處的機會,我纔是他的親生父親,我想要補償我的兒子缺失的父愛,你能不能明白?”賀景軒聲音低啞,眼睛裡滿是紅血絲。
昨夜,他同樣的一夜未睡。
“他從來沒有缺失過父愛,阿仁一直做得很好,他把瑞瑞當成親生兒子看待,你應該看得出,他們的關係很好。”
“夠了!”賀景軒忍不住低喝:“不要再跟我提範斯仁那個混蛋!我纔是瑞瑞的親生父親,我不需要別人給我的兒子父愛!”
“瑞瑞我是絕對不會交給你,尤其不會交給安琳秀,瑞瑞才四歲,她竟然能對一個四歲的孩子下藥,她還有什麼做不出來的!賀景軒,你有沒有想過,就算你認回了瑞瑞,你能給他什麼,你的家人又能給他什麼,你要告訴他,當年他的媽咪是如何被他的爹地逼得遠走他鄉嗎,你還是要告訴他,他的爹地跟他的家人是如何設計,要在他出生後換掉自己的媽咪!還是你要告訴他,他本該有的外公是怎麼死的?賀景軒,我現在能心平氣和的站在這裡求你,全都是爲了我的兒子,否則,我當年就不會逃,我會跟你同歸於盡,爲我父親報仇!別再逼我了!”
“若溪,我一直沒有機會跟你說,不管你相不相信,你父親的死真的跟我沒有關係,他不是我殺的。”
“呵~”藍若溪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她眼前所見,還能有假?
“賀景軒,那麼請你告訴我,誰能有那麼大的本事從你手裡殺人?你不是派了很多的保鏢看着我父親嗎?那些人呢?”想到父親的死,藍若溪壓抑的恨意又翻騰了起來,她只有想想兒子才能剋制住自己將眼前男人碎屍萬段的恨意。
“賀景軒,你要是男人就敢作敢當,一個男人卑鄙不要緊,但是不能無恥!”
她再多一句話都不能跟他說了,否則她可能會控制不住自己,她越過他往幼兒園裡走去,同時說道:“不要再出現在我兒子面前了,算我求你。”
賀景軒僵硬着脊背站在原地,深深的無力感席捲了他,沒想到他賀景軒也會有這種百口莫辯的一天。
當年,他對藍賢文恨之入骨,所以藍賢文的死,他根本不在意,若溪又失憶了,他更沒有那個必要去查藍賢文的死因,如今,他已經不知道該如何讓她相信他了。
只是,他真的沒有辦法就這麼放棄她跟兒子,他真的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