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時怔了會兒,細白的指腹在書頁上摩挲着,低低的道:“他要等就讓他等吧。”
她的聲音是冷漠的,沒有一點兒遲疑。那助理應了聲好的,剛要關門,孟時突然擡起頭來,笑笑,問道:“餘先生也知道?”
那助理有些疑惑,隨即有些不自在的道:“剛纔我過來的時候正好碰見餘先生從洗手間出來。”
她說吐了吐舌頭,說了句孟小姐我先走了,然後倉皇逃離。餘先生真是的,非要她來傳什麼話!
助理走後,孟時再也看不進書上的東西,索性將書放下,進了隔壁的小廚房。餘江阮真是很會享受,好好的一個辦公室,硬是被他折騰出一間小廚房和休息室來。
廚房不大,麻雀雖小五臟俱全,該有的都有。角落裡還放了一個小冰箱。孟時打開冰箱,拿出早上過來時買的葡萄來,用小剪刀將葡萄粒一粒粒的剪下放進碗裡,放在水龍頭下衝洗乾淨。又戴上透明的塑料手套,將籽和皮去掉,放入準備好的瑩白的碟子裡。
剝好滿滿的一碟,她才放入榨汁機裡。餘江阮的舌頭敏感得很,帶籽兒和不帶籽兒榨出來的汁他嚐嚐就知道。即便加了蜂蜜,他依舊能嘗得出來。
孟時做這些的時候是認認真真心無旁騖的,葡萄汁榨好,她將廚臺收拾乾淨,轉過頭,就見餘江阮站在廚房門口,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的。腳步悄無聲息的,她一點兒聲音也沒聽到。
她愣了一下,微笑着道:“正想給你送這個過去,新鮮的,來了就自己拿吧。”
餘江阮站着沒動,過了會兒才擡腕看了看時間,道:“董家郃在外面等着你,你真不去見見他。”
孟時擡起頭來看着他,聳聳肩,忽然笑笑,道:“你希望我去見他?可我沒那麼心善,沒法當成什麼都沒發生過,幫不了他。”
她臉上的表情是認真極了的,微微的頓了一下,低下了頭,輕輕的道:“你是擔心我對他餘情未了?要擔心,也應該是我擔心你纔對吧。”
最後一句她喃喃的說着,聲音越來越小。餘江阮沒說話,忽然上前抱住了孟時。他是挺擔心的,自從知道董家郃在樓下,他就沒一刻心神安寧過。總是會想孟時會不會去見他。
從知道董家被推上風口浪尖之後,他就有意無意的不讓孟時去看那些新聞。弱者,總是能輕易的博取同情。
抱了孟時那麼一會兒,他才哼了一聲,道:“我是那麼小氣的人嗎?”
他自己也覺得挺過意不去的,鬆開了孟時端起了葡萄汁喝着掩飾他的不自在。孟時靠在門邊上看着他,一本正經的搖頭,道:“不是,絕對不是。”
餘江阮嗯哼了一聲,喝了小半杯葡萄汁,這纔對孟時道:“去見見吧,他興許是來道歉的呢?”
他和董家郃好歹是朋友一場,雖然挺厭惡董家人的,可那些事畢竟不是他做的。想想也真是夠可悲的,攤上這樣的媽媽和姐姐。
孟時沉默着,可這樣讓董家郃等下去不是個辦法。她自己倒是無所謂,可餘江阮和董家郃以前的關係那麼好。這時候要是讓人看見,難免會傳出餘江阮落井下石的風言風語。
孟時是和餘江阮一起下樓的,董家郃前所未有的憔悴,一雙眼睛裡佈滿了血絲,不知道已經多久沒睡了。
看見孟時和餘江阮,他的喉嚨忽然就乾澀了起來,過了許久之後才深深的鞠了一個躬,低低的道:“對不起,我代他們向你們道歉。”
這個‘你們’從他的嘴裡吐出來,已是苦澀萬分。餘江阮沒有看他,輕聲對孟時道:“你們談,我去抽支菸,一會兒回來。”
他是特意給董家郃留出空間來,他在,有些話董家郃必定難以啓齒。孟時還沒說話,他就轉身出了小客廳。孟時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這纔回過頭來,淡淡的道:“你要有事就說吧。”
她說着,看也沒去看董家郃,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起來。她臉上的表情同樣是淡淡的。
董家郃看着這樣的她,忽的覺得連開口也是萬分的艱難。他的拳頭握緊,又慢慢的鬆開,視線落到了孟時的左腳上,輕輕的道:“腿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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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觀察得挺仔細的,就進來這幾步路,竟然發現孟時的左腳的步子有些不協調。
孟時沉默了一下,說了句還好。事情雖是因他而起,可卻並不關他的事,孟時並不想遷怒於他。
董家郃沒再問下去,像是疲憊至極似的右手在眉心處揉了幾下,然後暗啞着聲音道:“小時,我並不求你私了。每個人犯的錯,都該由她自己承擔。”
他的語氣很平靜的,孟時沒想到他會說出那麼一番話來,一時沒說話。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捻着茶杯,然後又放下,發出嗒嗒的聲響。
不是來私了的,孟時想不出他是來幹什麼的。他這樣子肯定是很久沒睡了,難道過來就是爲了和她說一句對不起?或是來看看她的傷好了沒有?
董家郃不知道想起了什麼,整個人有些恍惚的。小小的會客室裡一時寂靜極了,卻又壓抑無比,讓人無法透氣。
他久久的不說話,孟時將被子放下,深吸了一口氣,道:“就如你所說,每個人犯的錯都該由她自己承擔,犯錯的人已經受到了懲罰,你不用感到愧疚。你特意過來,謝謝。這事,就到此爲止。”
她說着起身就要走。纔剛站起來,身後的董家郃就澀澀的開口道:“小時,我是來請你幫忙的。”
原來並不是特意來道歉的,孟時鬆了口氣的同時也自嘲的笑笑,回過頭,道:“董先生,您應該是搞錯了。我沒什麼能幫得上你的。”
董家郃的神情間有幾分的頹喪,低低的道:“不,小時,只有你能幫的上。”
孟時嗤笑了一聲,道:“我想現在除了撤銷訴訟,我真沒什麼能幫得上你的。哦,你們家一向用錢砸人砸習慣了,你打算用多少錢擺平我?”
董家郃並不理她的譏諷,直直的看着她,道:“我母親剛查出有很嚴重的心臟病,和當年應教授的妻子像似,我想請你,替她做手術。”
最後的一句話,他說得萬分的艱難。
孟時深吸了一口氣,冷笑着道:“還真是報應。很抱歉,我幫不了你。你覺得,都過了那麼多年,我還能拿手術刀嗎?”
微微的頓了一下,她繼續道:“你找別人吧,那些東西,我早就忘記了,也從來沒想過要想起。”
她說着轉身就走,董家郃上前一步拽住離開她的手腕,漆黑的瞳孔裡倒映出他痛苦的神色。他看着孟時,低低的道:“小時,求求你了行嗎?應教授說了,手術的難度極大,只有你當年做成功過。其他人,手術成功的把握不會超過百分之二十。當年……現在,她那麼對你,我知道你恨她。請你救救她,讓她在監獄裡懺悔。我絕對遵守誓言,絕對服從法官的判決。不會保釋或是……”
他一字一句的保證着,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孟時給打斷,她睜開了他的手,冷笑着同樣一字一句的道:“你知道我恨她,我又爲什麼要救她?董先生,我不是你,沒那麼高尚。去救一個三番兩次要我死的人,我腦子沒病。”
微微的頓了一下,她接着道:“但凡你心裡還有那麼一點兒愧疚,請不要再守在這裡。打擾我的生活。或者,你見不得我好?”
說完,不等董家郃再說話,她就直接打開門走了出去。
大廳裡空蕩蕩的,並沒有餘江阮的身影。孟時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兒,進了電梯。她靠着電梯破閉上眼睛,然後又睜開看着順着腿垂下的手指。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她也未察覺,直到門快關上她纔回過神來。慌忙的伸手擋了擋,走出了電梯。
餘江阮並沒有回來,不知道去哪兒了。孟時沒給他打電話,就那麼呆呆的坐在沙發上。這一坐就是許久,疲憊的閉上眼。
餘江阮回來的時候她已經靠在沙發上睡着了,眉頭緊緊的鎖着,不知道是在做夢還是怎麼的。餘江阮伸手輕輕的撫平她的眉心,拿了毯子出來給她蓋上。
孟時的瞌睡驚醒,他並不敢抱她去牀上。就那麼坐在沙發上看着她。助理敲了一下門推門進來,剛要開口說什麼,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將毯子往上拉了拉,站起來示意她出去說。
孟時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室內橘黃的燈光溫暖寧謐。餘江阮在辦公桌前後看着文件。她伸了個懶腰,毯子從身上滑下。她伸手去撿,就聽餘江阮笑着問道:“醒了?可真是能睡的,現在都差不多八點了。”
他說着將手中的文件真理好,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拿起外套,道:“走吧?餓了嗎?”
孟時唔了一聲,將毯子疊好,揉了揉緊繃繃的眼睛,道:“你怎麼都不叫我?”
餘江阮將他的外套給她披上,微笑着道:“叫你幹嘛?我正好有些文件還沒處理完。好好穿着,剛睡醒起來,下雨了,外面冷。”
他攬着孟時的肩往外走,打開辦公室的門,冷氣撲面而來。孟時忍不住的縮了縮身體,小聲的咕噥道:“怎麼又下雨了?”
餘江阮將燈關了鎖上門,偏頭看着她,道:“昨晚看天氣預報的時候你幹嘛去了?昨晚的預報今天是陣雨。”
孟時撇了一下嘴,餘江阮檢查了一遍門窗,將大門鎖上,見孟時瑟縮着身體,忍不住的打趣道:“要不要我進去把毯子拿過來把你裹着抱回去得了?”
孟時從鼻子裡哼出了一聲,懶懶的打了個哈欠。有保安巡邏過來,見着餘江阮客氣的叫了一聲餘先生。
餘江阮說了句辛苦了,進了電梯握住了孟時的手,問道:“想吃什麼?那麼晚了,回去也別做了。”
孟時抽了抽鼻子,道:“隨便,反正不像吃西餐。”
餘江阮笑了一聲,敲了她的頭一下,道:“你能不能有點兒情趣啊?西餐那多浪漫。”
“再浪漫也不能委屈了肚子。”孟時認真的道、
餘江阮舉起手來投降,道:“好好,反正也冷,吃火鍋吧,或是烤魚?我知道有家烤魚挺正宗的。”
孟時說了句隨便,電梯緩緩的下滑。觀光電梯裡大廳裡的景象一覽無遺,餘江阮的視線落到大廳裡一動不動的坐着的董家郃身上,一時沒說話。
孟時沒精打采的,顯然沒有注意到。餘江阮也沒去提醒她,直到電梯停在負一層的停車場,他才凝視着孟時,道:“董家郃……還在大廳裡。你確定不再見他了?”
孟時怔了一下,隨即搖搖頭,道:“不見。我也幫不了他。”
她的語氣裡並沒有一點兒遲疑,餘江阮點點頭,牽着她往車子走去。興許是睡沙發上有些着涼了,孟時剛上車就一連打了幾個噴嚏。餘江阮將紙巾遞給她,她說了一聲謝謝,一聲噴嚏又打了出來。
餘江阮就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擔憂的道:“是不是感冒了?”
孟時說了句沒事兒,有些懨懨的。餘江阮確定沒發燒,才道:“閉上眼睛睡衣下,待會兒回去吃點兒感冒藥預防一下。”
他說着打開了暖氣,繫上安全帶發動了車子。誰也沒有說話,孟時一直閉着眼睛假寐,長長的睫毛微微的顫動着,在眼下留下細細密密的陰影。
車子裡安靜極了,也沒有一點兒顛簸。過了那麼一會兒,孟時睜開了眼睛,低低的道:“你是不是覺得我挺冷血無情的?”
餘江阮一點兒也不驚訝她問出這句話,邊開着車邊伸手摸摸她的頭,道:“誰說的?別胡思亂想啊。”說到這兒,他停了一下,接着道:“不管你怎麼想,我都支持你。你也只是擁有七情六慾的凡人,別管別人會怎麼說。只要自己心裡舒坦就行,知不知道?要是顧忌着別人的眼光活,那得多累?對不對?”
孟時懨懨的,沒有說話。低頭看着放在膝蓋上的手,過了會兒輕輕的道:“你也以爲我做得了那手術是不是?”
餘江阮微微怔了一下,又聽孟時輕輕的道:“我做不了,早在很久以前,我就拿不了手術刀了。”
她的聲音輕輕的,帶了些迷惘的。靠在車椅上,眼神迷茫得像只迷途的小羔羊。
是的,她做不了了。拿手術刀是她的夢想,可這個夢想,早在董家郃的腳從手指上碾壓過的時候就已經破碎了。
車內並不熱,孟時的額頭上卻冒出密密的汗來。那麼多年,她從來不敢去想。如果不是董家郃又提起,她幾乎都忘了,自己曾經那麼執着的想做一個救死扶傷的醫生。
那時的絕望已遙遠,停留在她腦海裡的只有骨頭清脆裂開的聲音。董家郃的那一腳,不輕也不重。她的中指骨折,其餘的幾個手指只受了皮肉傷,倖免於難。
她那時候什麼疼痛都能忍得下去,竟然沒有叫出一聲來。離開董家後,她找了一家醫院看了。手很久不能動。她那萬念俱灰之時竟然也還記得手對她來說多麼重要,按照醫生的囑咐吃藥複查。
複查的結果是恢復良好,沒有任何後遺症。她以爲沒事了,可當她試着將手術刀拿在手中時,卻是控制不住的顫抖。一直的抖動着,根本沒法完成手術。她嘗試了很多次,結果都一樣。
她漸漸的開始逃避,反正也沒有人再關心她。逃避有時候是一劑良藥,至少,暫時的讓人脫離痛苦和絕望。
後來,她幾乎就不去想了。慢慢的接受現實,也不再去嘗試。不能拿手術刀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沒有了夢想,她一樣的可以生活下去。在生活的底層裡,夢想於她來說是那麼的微不足道。
餘江阮握着方向盤的手不自覺的握緊,想伸手去握住孟時的手,卻又怕驚到她一般縮了回去。他將車靠邊停下,伸手將孟時的頭撥靠在懷中,輕輕的道:“孟小時,想哭就哭出來。哭出來就好了。”
其實他想說的是沒有人會怪她。但現在,他更多的是心疼。雖然調查的資料上並沒有提到孟時的手,但他能確定,她的手拿不了手術刀,肯定是和董家郃有關的。
餘江阮不自覺的捏緊了手指,只恨相逢已晚。孟時並不想哭,也沒有眼淚。只覺得疲憊無比。餘江阮的身上太溫暖,她忍不住的汲取着。將頭緊緊的埋在他的懷中,害怕轉瞬這溫暖就消失。
孟時的情緒很快便平靜下來,餘江阮絕口不提董家郃,故作輕鬆的轉移開了話題。討論要吃辣的火鍋或是清湯酸湯,或是鴛鴦鍋。
兩人最後吃的是椒麻魚,雖然下雨,附近的餐廳的生意卻是極好。餘江阮原本是打算吃烤魚的,排隊的人太多怕孟時等不了,就選了椒麻魚。店家的辣椒醬是自制的,配着現炒的花生香菜芝麻,上桌還是熱乎乎的。店裡推有店家自己炸的酥肉,五香麻辣好幾種口味。
餘江阮吃不了太辣的,邊吃邊喝着水。孟時讓他重新點菜他也不肯,就一直吃着。些許是辣麻木了,後來喝水倒是少了。
兩人還沒吃完,一人就在另一個空位上坐了下來。打了個響指叫服務員再添雙筷子。
蔣青楓的這臉皮也忒厚了些,餘江阮差不多已經習慣,眉頭也沒皺,問道:“你怎麼在這兒?”
“我怎麼就不能在這兒了?”他說着往店外立在地上的招牌上看了一眼,懶洋洋的道:“也沒規定只有你們可以來呀。”
自從上次救了孟時和餘江阮之後,他就一直以兩人的救命恩人自居。也不怕挨餘江阮揍了,儘管餘江阮警告過他不許他再跟蹤孟時,他也仍是來去自由。
上次他及時的出現,餘江阮是感激他的。可一想到他是在跟蹤孟時,他就有些沒法忍了。試想,一個要撬牆角的情敵跟蹤自己的女朋友,誰能忍得下去?
不過就一頓飯而已,餘江阮也不是請不起。問也懶得再問他,叫了服務員點了兩個菜。
蔣青楓挺滿願意的,侍應生送了碗筷上來,他拿過,夾起一塊魚肉慢慢兒的挑着刺,道:“下週我生日,請你們倆參加。”
一直沒說話的孟時看了餘江阮一眼,餘江阮夾了一塊嫩魚肉放進孟時的碗裡,道:“行。只是不知道到時候有沒有空。不過你放心,就算人不去,禮物也是會送到的。誰讓你是我和孟小時的救命恩人呢。”
餘江阮一本正經的說着,蔣青楓無端端的卻有些臉紅。他夾了一顆花生在嘴裡嚼着,裝作鎮定的道:“你沒時間沒關係,只要小時有時間就是了。”
他說着含情脈脈的看向孟時,微微笑着道:“是不是小時?儘管那天我會很忙,但我一定會抽出時間照顧好你的。”
他那眼神讓孟時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想也不想的就道:“我那天沒時間。”
蔣青楓正要說什麼,餘江阮就睨了他一眼,道:“你當我不存在是不是?或是,皮又癢癢了?”
蔣青楓悻悻的,切了一聲沒再說話。他的眼睛骨碌碌的在孟時的身上轉着,不知道又在打什麼主意。不過倒是沒再說什麼。
吃過東西,餘江阮去結賬,蔣青楓又開始聒噪起來,清咳了一聲,道:“我哥說董家這次就算不倒也會大傷元氣,你那口惡氣也算是出了。董家的那倆女人,一個在醫院半死不活的躺着,一個已經被逮捕,聽說孟世輝已經在籌備要和那女人解除婚約,並且要讓她淨身出戶。對了,孟世輝的手裡好像有東西哦。”
蔣青楓的語氣裡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孟時看向了他,疑惑的道:“你怎麼會知道孟世輝的手裡有東西?”